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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逢她 第7节

    宅子归谁到最后也没个结果,谢执自然不可能把成二的话当真,只说双方回去再想想到底要不要这宅子,便先行离开了。

    回城的马车上,谢执闭着眼休息,路上一句话都没有。

    成二眼神贼溜溜地在他身上转了又转,到底是闭上了他那张有很多话想说的嘴。

    这几日谢执住在荀绍景那里,马车一路驶到荀府门口,谢执仍旧未发一言。可怎么看,又看不出任何异样。

    等谢执进了荀府,成二在大门外拉住了小家仆,嘱咐道:“以后别找那种宅子了。”

    小家仆迟疑了一下:“是因为闹鬼吗……可是我看公子说要考虑考虑,下次见面再细谈,应当是喜欢那宅子的?”

    成二却摆摆手:“那宅子制式太差,哪怕不闹鬼,公子也不可能喜欢那座宅子。”

    若是没碰上宅子里的人,哪还会考虑。

    ……

    另一边,苏宅。

    苏翘提前回到家中,刚坐下喝了口茶,听到季念说的话,一口茶差点喷出来。

    她放下茶杯,抹了抹嘴:“你又遇到谢执了!这你都能遇上谢执?”

    季念颇有些头疼,有气无力地点点头。

    “那他怎么说?”苏翘问。

    “毕竟是买宅子,他要回去想想再决定。”季念答道。

    “我不是问你这个,”苏翘摇手,一字一顿道,“我是问,过了这么久,他再看见你,说了什么?”

    两人对坐,季念一只手肘支在桌上,手指轻轻点在额头上,听到苏翘的话,她指尖微动,慢慢垂下眸子。

    谢执看见她时的模样再度浮现在眼前,从行礼到问好,就连挂在脸上的那个笑都是客气又得体的,没有一丁点儿多余的情绪。

    迟迟不见人说话,苏翘手在季念面前挥了两下:“念念?”

    季念抬眼,放下手如实说道:“他说‘好久不见’。”

    苏翘等了等,又等了等:“没啦?”

    季念:“没了。”

    这显然不是苏翘预想的答案,她道:“不是吧,就说了这?他知不知道你现在是什么状况,你们以前那么……”

    “翘翘。”季念突然叫住她,坐直了些。

    季念喊住她却没立刻说话,可这点停顿却让她接下来说的话听上去很郑重:“我没想再去打扰他。”

    饶是苏翘再没心没肺,也能察觉到季念微妙的变化。

    半晌,她叹了口气,没再继续刚才的话题:“那你怎么办?我先帮你留意着其他的宅子?反正我之前就觉得你今天看的宅子不行。”

    季念点头:“你再帮我打听打听吧。”

    她早就打定主意,不会再见他。

    说到底,在觉春楼遇到也好,在城外宅子撞上也罢,都是巧合。可是世上不会有那么多巧合。

    谢执说要考虑考虑,应当是对这座宅子有意,但他们谁都不知道彼此现在住在何处,只要自己不主动找谢执,也不去买那宅子,时间长了他去一看宅子还在,自然会明白她是不打算买了。

    如此,宅子的事尘埃落定,他们也不会再见,一切都会回归原位。

    再去找他吗?怎么可能。

    四年前是她推开他的,她还怎么能够,再以任何方式,介入他早已与她无关的年岁?

    ***

    于是之后的几天里,季念又走了几个地方,看了好几座旁的宅子,奈何先前有了个极满意的,再看别的总觉得哪里差了点。

    这天回来,苏翘还打趣她:“让我猜猜,今天恐怕也没有入我们季小姐法眼的。”

    季念跑了几天下来腿有点酸,坐下笑了声算是默认了。

    苏翘龇牙咧嘴地靠近她:“念念,你知不知道自己还挺犟的?”

    季念心下好笑,但还是很给面子的答道:“不知道。”

    苏翘就想到季念会这么说,茶盘旁摆着张纸,是今早苏翘写的,她点点那张纸:“这些日子你看的宅子是真不好吗?我看未必。”

    闻言,季念也点点那张纸:“今天这座太贵了。”

    “就算它们是真都有哪儿不好,但是哪怕再好的宅子,你估计都看不上,”苏翘顿了顿,一脸高深莫测,“因为你就喜欢城外那座闹鬼的。”

    季念被她这说法逗笑了,指甲无意识在纸张上划出痕迹。

    “你可别笑,”苏翘道,“你从小就这样,喜欢上什么,就觉得那是最好的,可如果你没办法要到那东西,你表面上什么都不说,甚至好像也在看别的了,心里却自始至终还是只有那一个。”

    苏翘歪着头,戳穿她,“但你知道那最好的已经不属于你了,所以不会争也不会抢,只会把它藏心里,记着,一直记着。”

    第7章 对酌

    这话太直白了,季念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但其实苏翘没什么特别的意思,说这番话就是看不下去了,真看中第一座宅子就买下来,谢执说回去想想,可能是没那么想买呢?而且就算谢执真的也喜欢那宅子,但怎么就一定得是她们让出来呢?

    苏翘见她不说话,边给自己倒茶边说:“我就是想说,四年前你也没欠他什么吧,再怎么说你都比谢执先进那个宅子,凡事都要有个先来后到,你有点底气。”

    季念沉默片刻,趁苏翘放下茶壶的功夫,伸手拿过那杯刚倒满的杯子:“别喝了。”

    苏翘看着被抢走的茶水,冲她眨眨眼。

    “怕你喝完润了喉,”季念晲她,“又该说了。”

    “……”

    苏翘叽叽喳喳地控诉了几句自己被季念嫌弃了,两人闹腾了一阵,季念就没再待在她屋里。

    苏太医常年不在宅中,方从屋子里出来,没了苏翘闹人,季念耳朵边上一下子就清净了。

    压根不是这道理,她和谢执又不是在拿地契时撞上的,两个人都是去参观宅子的,先不说都没定下买不买,只要这地契还在原宅子主人的手上,价高者得再正常不过,哪来的什么先来后到。

    但季念没和苏翘说理,她怕说着说着,苏翘又要把话绕回去了。

    ***

    季念关严实苏翘的屋门,仰头望向黑黝黝的天,明月高高地挂着,清清冷冷的,一缕一缕洒下时却柔和。

    苏翘平日出门不带人,但在府里还是有贴身丫鬟的,小丫鬟打了盆热水,看见她时屈了下膝。

    季念出嫁时,季家甚至没给她备一个贴身丫鬟,幸好侯府有个月柳,这么多年都是月柳跟在她身旁,她离开侯府的时候,月柳拉着她好久都没舍得放,但到底是侯府的人,最后也没跟上。

    现在孤身独影笼于月色下,季念抿抿唇,只觉如此好景,心里痒痒的。

    不可能这么多天都同挤一张床,除了第一日,季念都是睡在苏宅的客房中。

    穿过游廊,季念却没有回屋,戴上帷帽一个人上了街。

    今日苏翘是提前回的,此时外面还未到夜禁的时辰,她熟门熟路地沿着庆夕大街寻到赌坊——斜对面的酒肆。

    酒肆门口的红白酒旗提早被撤了,掌柜是个花白胡子的,看着上了年纪,正要关门。

    门关到一半他余光瞥到有人,刚要提醒今日已经打烊,却在来人掀起面纱时愣了愣,浑厚的嗓音中带着些哑:“丫头?”

    “段伯,”季念摘下帷帽,指指外面搭在桌上理好的凳子,“怎么今日关门这么早?”

    “先进来,”段伯五官硬朗,浑浊的双眼陷在眼窝里,说什么都显得很有威严,“没什么,休息一下。”

    只是话音刚落,他突然人一晃,扶着桌子猛地咳了起来,季念被吓了一跳,急忙上去扶住他:“您怎么了,我去叫郎中!”

    “别忙,”段伯拦住她,“紧张什么,就是染了风寒,歇两天就好。”

    季念:“那您刚还说没什么!”

    段伯笑笑,胡子跟着抖了抖:“还不就是怕你这丫头小题大做。”

    季念不放心,转身往外:“不成,我还是去请个郎中来瞧瞧。”

    段伯“啧”了声:“行了,请什么郎中,让我老头子清净会儿,我还要等一个人来取酒,你呢也挑了酒赶紧走。”

    风水轮流转,这么快就轮到季念自己被人嫌弃,她张张口还想说什么,被段伯打断:“你们都走了我就去后院和衣睡了。”

    话都被说光了,季念只好作罢,转而问道:“那个人可有说何时来取酒?”

    刚问完,敲门声响起,段伯看向季念:“来了。”

    季念没想太多,替段伯前去开门。

    可开门看见来人才知,为何方才段伯看她那眼沉沉的。

    有时候就是很奇怪,人可以四年中都见不到一个人一面,却可以在短短几天中仿佛撞见所有巧合般,一次又一次地遇见本不应该遇见的人。

    比如现在,门外站着的又是谢执。

    段伯咳了两下,哑声道:“站在门口做什么,进来。”

    段伯是个粗人,妻子早亡,无儿无女,做了半辈子酒肆的生意。起先段伯并不认识谢执,却是认识了季念许多年,季念常在他这儿喝酒,小女子总闷声不响地一个人喝,看起来是真爱喝。小女子温柔懂礼,时间长了,偶尔季念没控制好喝多了他便会顺手照料下,不过记忆中,她很少喝醉,小姑娘心里有度,总是喝一半就停了。

    有回难得季念真不小心喝醉了,他正好有些急事要离开会儿,正犯难时,有位没见过的公子到了身旁。

    那公子解了披风替她披上后,坐了下来,也不叫醒她,就只是默默地陪着。

    段伯那个年龄的人,什么看不明白。慢慢地,小女子来得少了些,来了也不喝太多,就是惦记着来看看他,他打从心底里高兴,小姑娘不是一个人了。

    可再后来,季念突然就好久不来,紧接着听到的是她嫁入侯府的消息。

    许久后再见,是个无人的清晨,她瘦得不像样,通红着眼:“伯,我……我需要银子,我要开酒楼,我得赚很多银子才行,您能不能帮帮我。”

    她又成了一个人了。

    可不管是十几岁闷声喝酒时,红着眼时,还是当下,他印象中小姑娘的背影都没变过,瘦削,直挺,折不断似的。

    见两人都没动,段伯拍拍桌子:“大眼瞪小眼的等我迎呢?我这儿就卖酒的,不伺候公子小姐啊。”

    季念这才如梦初醒般,把人放了进来。

    谢执进门时侧身得仔细,连衣角都和她隔开得利落。

    段伯走到架子前,先是拿出一坛西凤酒给谢执,又转头问季念:“丫头,你要哪坛?”

    季念上前,好一会儿都没选出来,谢执感觉到她越凑越近,再度侧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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