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玻璃鞋

    秋风捲着落叶而过，时值初秋，微凉的冷意悄悄爬上每个人的肌肤。

    王子祈犹豫了下，偷偷捞掉两颗冰块，补了点奶泡，将无糖偽正常冰拿铁放到他面前。

    自从那天后，他仍一如往常到店里，但不再缠着她说奇怪的话，问奇怪的问题，彷彿变回原来的高冷男神。她应该要高兴的，但胸口却有处地方感到奇怪，像被人不轻不重地挠着。

    今天是假日早班，下午要回学校讨论公益表演事宜，这是表艺系上每年的传统，由一年级领衔办一场演出，收益全数捐给慈善机构，除了做善事外，也是帮助一年级争取更多演出机会，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周筱昀一样有这么好的实力或时间去参与一场大戏的演出。

    这次讨论出来要演灰姑娘，但并不是由王子来找她，而是在舞会后起身反抗继母和两个姊姊，最终与王子相爱的故事。他们想藉着家喻户晓的童话故事翻转女性必得由男人拯救的刻板印象。

    「我提议让王子祈演女主角！」周筱昀举手。

    「欸，你不要因为跟她是好朋友就这样。」

    周筱昀因为已经参演李奇导演的大作，自愿退出这场演出，把机会让给别人。

    「祈祈在课堂上的表现向来是第一，我想这点大家有目共睹！」

    「周筱昀，课堂跟慈善演出是两回事吧？」

    「你们别吵了。」班长出来圆场，「投票选，是谁就谁。」

    最终以一票之差让王子祈当上女主角。

    散会后她拉着她，「筱昀，这么多人都不同意，还是我……」

    「你怕什么啊，你的演技大家又不是不知道，还不就那个公主葳在那里作梗，不然投都不用投。」

    那个许葳葳已经看她不爽很久了，偏偏她特别会装柔弱，让男生都对她百依百顺的，但在表艺系还是女生居多啦！这也是她这么有底气和她吵的原因。

    听完一席话，她觉得颇有道理，既然都来到台北追梦了，那一直畏畏缩缩的也不是办法，不如好好做自己喜欢的事，好好把这场戏演完。

    自决定人选后，她几乎全神贯注在练习上，但越接近演出日期，没来由地紧张就更加旺盛。她没有像周筱昀一样有眾多演出经验，这可以说是她的处女作，虽然在班上都表现得很好，但那是在熟悉的环境，一进到角色中她就忘了自己是谁，只专注在当下，跟这个要在数百人面前演出的状况可是差的多。

    *

    「我要为自己站起，捍卫应有的权益，不再只是一朵娇花，任人攀摘……」她边擦着杯子，边小声复诵着台词。

    「这是今年的公益演出？」韩倾言从笔电中抬起头问。

    她点点头，她简单说明《永不掉落的玻璃鞋》内容。

    「这倒有趣。」他突然闔上笔电，「小祈，我帮你对戏吧。」

    她听到对戏二字，恍惚之中点了头。

    他这次没有提早离开，她下班后两人一同去借了排练室的钥匙。

    他一幕幕帮她对起台词，但到最后一幕时他的眉头蹙了起来，「你们还有吻戏？」

    她正在重复上一段的台词，漫不经心地点头道：「借位而已。」

    借位啊……

    虽然他也不是没真枪实弹演过吻戏，也知道吻戏就只是戏。

    但就算是借位他还是很不爽。

    *

    正式演出当天，一直到中场休息都还算顺利。

    「上半场状态不错，真不愧是我们的『戏』花大人。」身为男主角的赖平竖起大拇指称讚。

    她回以一笑。有这么稳定的演出多亏训练的成果，韩倾言说过：「台上只有角色，没有自我。」抱着这份心，她好像真的能跟角色融为一体，去经歷他们所经歷的事，自然也就没这么紧张了。

    「下半场第一幕就是你的囉，加油！」她对他点点头，准备换下一幕的礼服。

    「小心！」在她身后的照明灯突然落下，赖平急忙将他推开，却造成他的脚被玻璃碎片刺伤，鲜血顺着小腿蜿蜒而下，彷若一朵盛开的血玫瑰，染红幕后一方。

    「赖平！你怎么样，站得起来吗？」在她蹲下去检查伤口时，其他人也发现异状过来帮忙。

    他试着动了动脚，小腿传来的剧烈疼痛让他忍不住痛苦出声。

    把他送上救护车后，他们临时开会讨论应该怎么办。

    「下一场就是舞会了，没有人有背女主角的台词啊！」

    「不然临时换人上去？」

    「不行。」她冷冷地打断，其他人也都低下头。

    他们比谁都知道一个毫无准备的演员比一个透明人更能毁掉一齣戏。

    「我自己来。」下一幕是舞会，自己一个人跳舞应该不会太出戏……吧？

    「但问名字那段怎么办？」

    她的额边急出细汗，「先跳过吧。」

    只剩三分鐘了。

    布幕拉起，她忘我地接受隐形人的邀约，翩翩起舞，一席水蓝长裙衬的她的皮肤更加白皙，裙襬随之摆动，彷若一条原本静謐的河在向世人展现它的存在。

    她感受到台下细微的交谈声，但她管不了这么多，一心沉醉在音乐和舞步。

    在转圈的动作时，有人拉住她在半空中的右手，她惊讶地瞪大眼睛，「韩……」

    她意识到不对，连忙把要脱口而出的名字截断，她现在还在台上，还在演出。

    韩倾言上下打量她，清秀的脸庞上了淡妆，显得更加清丽脱俗，他抿着唇，忍住把面前人扛回后台的衝动，尽责的跳完一支短暂的舞。

    「等等，至少告诉我你的名字。」他目光繾綣温柔，好像是真的把她刻在心头，要爱她一生一世，连在台上的她都差点沦陷在他的温柔中。

    她奔跑着，但并没有掉落玻璃鞋，王子没有任何方法能找到她，而回到家的仙杜瑞拉收集所有继母虐待的证据，把爸爸的遗產夺回来，将继母和两个姊姊扫地出门，最后一幕是她换上最破烂的那套衣服进宫去找王子。

    「你是舞会的女孩。」王子不顾她满身脏污，衝上来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她也顺着这股力道，背对观眾做了个借位的吻，没想到韩倾言的眼中突然从满目温柔，换成平常的狡黠，搂着她腰的手一用力，她便吻上了他的唇。

    从观眾的角度看就像她在霸气的宣示王子是她的人一样。

    当然，从后台可以看到他们不是借位，而是真正地吻在一起。

    慕落，剧终。

    观眾席响起满堂喝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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