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密关系恐惧症 第40节
“靠,陆斐也你真没良心,还不是孙诩那小子跑去说这帮高利贷又来了。找不着家伙,碰巧孙婶在包饺子……” 宗震也觉得拿根擀面杖来干架忒掉面儿,后面的声音憋了回去。 陆斐也拍下他肩膀,嗓音倦淡随意:“谢了,都回去吧。” 巷子里伴随着话音起了风,刮出一阵冷意萧瑟。 时萤删除了刚刚下载的警笛铃声,望着巷口里落在最后的背影。 他单手扶着自行车向前走,寡白的手背落在锃亮的车把上,脊背挺立,步伐不紧不慢。 就在时萤预备离开之际,陆斐也倏然回过头来。 她没有任何防备,赫然撞进了少年冷淡墨黑的双眼,眼神锋利,像蛰伏在夜幕中的野兽。 幸而脸埋在宽厚的围巾中,时萤心生慌乱,连忙低头看起手机,然后装作不经意地离开。 很长一段时间里,她总会在窒息的氛围中,反复回想起陆斐也最后的眼神。不困深陷何种境遇,都没有自怨自艾的不甘,更没有迷茫的怯懦,只有坚而不屈,令人信服的脊梁。 仿佛,没有任何事物能将他击垮。 …… “美丽的姑娘,买条哈达吧。” 陌生的声音使时萤猝然回神,对上一双黢黑的稚嫩面庞。 男孩年龄不大,双臂挂满了白绸,cao着稍显别扭的口音向她推荐:“心里许个愿,然后把哈达扔那边石头上,扔的越高越容易实现。” 时萤跟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前方崎岖的石壁上挂满了哈达,不知是不是为了迎合游客而设的。 男孩见她没说话,突然指了指时萤又指了指她身旁的陆斐也,措辞不太连贯地祝福:“你,和对象,百年好合。” 被对方误会了关系,时萤懵了,看了眼一言未发的陆斐也,脸瞬间烧红,摆手解释:“我们不是——” “谢谢,十块钱,灵验的。” 男孩没等她说完,就出声打断,强买强卖似地将哈达递给她。 时萤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纠结中,一只寡白的手掌越过她,将两条哈达接过。 陆斐也扯下嘴角:“试试吧。” 跟着扫了男孩的二维码。 等到卖哈达的男孩已经走远,时萤忍不住问了句:“你信这些?” 印象中他似乎不会信这种东西,她好像打破了对他的印象。 “不信。”陆斐也分了一条哈达递给她,声音闲散地补充,“我信自己。” “那你——” “不是你说,来都来了?” 陡峭的石壁前聚集了不少游客,他们站在那虔诚地默念,随后将手中的哈达抛向高空。 走到跟前,许是受到周围情绪的感染,时萤也静下心来,跟着众人闭上眼睛,停顿片晌,把隐秘的愿望藏匿在纯净的哈达中。 然后重新睁眼,将手中的哈达用力向上抛出。 白绸在空中飘了个圈,即将落下时,又随着突如其来的风向转弯,缓缓缠绕在偏下方的石头上。 时萤眼神微敛,心底有些失望。 旁边有人欢呼有人嗟叹,她又望向挂在上方凸石的哈达,觉得老天爷都不看好她实现愿望。 情绪低迷之际,耳边蓦地响起倦懒磁沉的男声:“抓着。” 时萤回头,动作先于大脑,下意识抓住了陆斐也手里那根哈达。 紧接着,男人的掌心覆上手臂,还未来得及醒悟,她就听到急促简短的一声:“抛——” 指尖应声松开。 洁白的绸缎与风并齐向前,绵延的弧度像是翱翔天际的翅膀,抵死缠绕在风中,最后勾落在凸起的陡石。 陆斐也站在她身后,扣在小臂的手掌倏忽松开,轻拍在她乌润的发间。 男人低沉的嗓音裹挟在那阵呼啸而过的风里,听起来不太真实。 “时萤,送个愿望给你。”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送个愿望给你。 倦懒中夹杂着浪漫的口吻。 眼前是廓然肃清的石壁,洁白的哈达将所有都显出了虔信。 时萤竭力控制着心神,指尖在冷风中渐进冰凉,脑子却冲腾发热。 她告诉自己,他只是在帮她许愿,才将紧绷松弛下来。 是的,仅此而已。 一旦突破这个界限,她不知道要如何与陆斐也相处。 所以把一切坚硬裹起,隔绝心底那股异样情绪,来保护最脆弱的东西。 她不想任何人知道她的病态心理,尤其是陆斐也。 男人很快收回了手,而女孩低着头转身,眼神躲闪,整个脑袋都缩在围巾里,嗓音软糯地道了句:“谢谢。” 平静声线中有不易察觉的慌乱,像是刻意隔出了一道距离。 …… 回到酒店,时萤有些萎靡。 房间里亮着灯,刚睡醒的梁榆听到动静,揉了揉眼,打着哈欠从床上坐起来:“你回来啦?萨普山那好玩吗?” 时萤敛起心烦意燥,默默点头:“挺美的。” 话音落下,又关切道:“榆姐,你好点没?” “感觉最难受那会儿过去,开始适应了,可能不单是高反,还因为颠簸有点晕车吧。唉,可惜了,这么好的公费旅游机会,居然没把握住。” 时萤随口安慰她:“离开前还有半天,你可以看看想去哪。” 梁榆应了声,还真拿起了床头的手机,开始搜索嘉宁的打卡地点。 时萤没再说话,默默拿出睡衣,走去浴室洗澡。 热气升腾,白净的踝骨旁溅起水花,她终于在这片雾气中重新沉静下来。 回想着白天的事,又想到钱医生的话—— 「那就在不反感的前提下,尝试接纳异性靠近。」 她不反感陆斐也,甚至在鹰空面临无法解决的棘手情况时,都能毫无理由的信任他的帮助。甚至在真正认识他之前,就从方景遒口中陌生到熟悉地勾勒出他的形象。 时萤知道,陆斐也虽然话少,但并不是高冷到完全不和异性/交谈的人,陆斐也对待陈如萱,对待梁榆,都能言谈自如地保持风度。 所以,问题不在对方身上,是她太瞻顾抗拒,束手束脚。 从浴室出来,梁榆瞄了时萤一眼,分享道:“感觉这个蹦极看着还不错,宝贝你是不是也没蹦过?” 她还在看嘉宁那些打卡地点。 “没跳过,但是……”时萤顺口答完,又笑了笑,“一直想试试。” 很奇怪,她其实有些生理性怕高,却还是想挑战那些惧怕的东西。 像小时候去游乐园,方景遒带她玩过山车,分明害怕得不敢睁眼,却又沉醉于那种刺激。 梁榆扬眉给予肯定:“还挺有勇气,跟我说说,你上学的时候做过什么出格的事儿没?” 时萤躺上床,望着天花板沉吟了会儿:“跟我哥去过黑网吧、游戏厅。” 这都不像她会去的地方,但她骨子里其实有些叛逆,时呈甫在时不常顶嘴,却会躲在父亲身后让他当和事佬。 后来尽量顺着方茼,可每当母女冷战,都想做些出格的事。 不会彻底偏离轨道,却享受某一刻坠入深渊的错觉。 方景遒是最了解时萤的人,总会在她和方茼僵持时偷偷带她发泄。 “看来你跟你哥关系很好?” “怎么说呢,大多时间是冤家。” “冤家也挺好啊,我妹那个面团糊的性格都不敢跟我吵。” …… 两人顺着话题聊了会儿天,各自躺在床上玩起了手机。 时萤想了又想,给“钱医生”发去一条微信—— 「钱医生,如果我尝试放松后,还是在与异性接触时不可避免的恐惧,应该怎么处理?」 默等几分钟,对方没有回复。 时萤只好点开豆瓣,进了上次钱医生发给她的亲密恐惧互助小组。 她最近常看小组里的帖子,也发现她的状况并非最严重的那类。 很多分享中,对于亲密关系的恐惧来源于家暴与偏待,而且他们都无一例外地羡慕能轻松表达爱的人。 时萤也是如此,羡慕别人能够坦然接受和表达爱,甚至想要拥有陈如萱和何箐那样的直率勇敢。 她只会懦弱地自我保护,把一丁点忐忑无限放大,将所有亲密拒之心外。 时萤发了个帖子,在组里询问刚刚发给钱医生的问题。 很快,她收到一条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