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下）

    然而隔天，萧微芯并没有来。

    孙晓岑有时从教室外走进来的时候就会看着那空无一人的座椅发呆。

    「晓岑。」下午，当孙晓岑在座位上做着地理笔记时，黄文蕊进来了教室。

    「有什么事吗，老师？」

    「能跟我来一下吗？我些事想问你。」在她转身之前，意味深长的望了一眼她身后那张空着的座位。

    「好。」孙晓岑补捉到她的视线，因此也大致猜到了她想问的是哪些事。

    「你们班导说，微芯今天没来学校而且没有打电话来请假，想要我来问问班上同学。」

    听到这个消息，孙晓岑略感惊讶，虽然她有预感萧微芯今天可能不会来学校但没想到居然会闹成这样子，毕竟虽然她平常对于学业总是一副懒散的模样，但至少不会连假都不请。

    「所以我想问一下，微芯最近发生了什么事吗?」

    孙晓岑正想回答，可当昨天萧微芯那在餐厅里忍着悲伤质问程扬的画面浮现出来时，她却沉默了。

    她不确定是否该向黄文蕊说明昨天的事，而且如果知道了，她会怎么想呢?

    「不，这我不晓得。」最后，她选择了隐瞒。

    「好，谢谢你，可以先回教室了。」

    她不知道黄文蕊是否相信她的话，但这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

    「幼维，等一下上课的时候可以帮我和老师说一下我身体不舒服要早退吗?」回到教室的孙晓岑边说边收拾着书包。

    「是可以啦，不过你要去哪里啊?」原本在看书的徐幼维被叫住，放下了书看着一旁看起来手忙脚乱的她。

    「我要去找微芯。」没等一脸诧异的徐幼维追问，她便快速跑出了教室。

    走廊上的人们变成了残影，连他们脸上的表情也因快速掠过而难以看清，现在的孙晓岑能听见最清晰的声音便是自己的脚步声与急促的呼吸声。

    双脚踏在石头地面上发出沉重的闷响，因为身体的晃动连带身后的背包不断的摆荡，而这一切便是自己对于担心好友的体现。

    当她出了校门后，第一个打算要去的地方便是萧微芯的家，毕竟一般学生如果不来上课的话，多半应该会待在家里的。

    结果……

    「咦?微芯她不在家吗?」令她讶异的是，当她终于来到了萧家后，肖晴却说萧微芯一早就出门了。

    离开之后，孙晓岑面对眼前错纵复杂的街道陷入了迷茫。

    别说在一座城市里找人了，她连一个行政区都不见得有办法找得完。

    微芯，你到底去哪里了？

    儘管毫无头绪，但她的脑海里依旧在寻找着她们曾一起去过的地方。

    忽然，她想到了一个地方，此时身体也不由自主的动了起来朝着那里前进。

    而她所想到的就是先前萧微芯所说的「当她心情不好会去的地方。」

    只不过，毕竟只去了一次，因此她对于路线并不是很熟悉。

    不过她仍凭着记忆中的路线，在经歷了多次走错方向后终于来到了河堤边。

    现在的时间是下午三点半，虽然和上次来的时间差了一些，但景色却依然别緻，阳光从树叶间落下在地上形成了点点光影伴随着潺潺的流水声，有着如此与大自然相倚的地方，是长年生活在都市的她相当少见的。

    不过即使如此，在广大的河堤旁依旧没见到女孩的身影。

    沿着河堤岸走着，许多小孩正在斜坡上玩的不亦乐乎，而一旁的家长们则聚在一起聊着天。

    继续向前走，一个人影在夕阳之下逐渐变得清晰。

    「微芯!」

    孙晓岑快步来到她身旁，却不小心踢倒了摆在地上的东西，她低头一看，好几个啤酒罐横躺在草地上。

    或许是听到了动静，女孩原先埋在臂弯里的脸缓缓抬了起来，当她看到时，不由得心里一酸。

    「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啊?」

    孙晓岑在她面前蹲了下去，注视着她的眼神里多了份心疼。

    「你来了啊我的朋友，来陪我聊聊天吧。」萧微芯摇头晃脑的说着，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但想也知道是因为她酒喝得太多了。

    孙晓岑本来想直接把她带回家的，但考量到她现在的状态，最后决定留下来。

    「好吧。」她坐到了女孩旁边，目光直落在她潮红的侧脸，不知道她从早上开始是不是就一直坐在了这里。

    「我到昨天以前，一直认为着自己像是小说里的女主角一样，虽然没有好看的五官、但仍拥有着爱我的人，一个不会嫌弃我、愿意接纳我的人。」

    她哼了一声，脸上展露出笑意，然而那抹笑在此刻看起来却是那么悲戚、苦闷，甚至还有许多看不清的复杂情绪藏在里头。

    「后来发现我错了，无论我多么努力想扮演好女友的角色，多替我男友分担些压力，最后还是改变不了他可能会喜欢上别人的事实，唉。」

    短短的一声叹息，并没有让她的苦恼随着尾音消失，反而显得更加忧愁。

    「微芯，你别伤心了，是那傢伙他不懂得珍惜你，你会遇到更好的。」

    孙晓岑尽力想说些安慰的话，两人面前的闪耀的金色阳光如同上一次两人在这时一样，而不同的是这一次两人的立场对调了。

    「或许吧，不过……」她动了动身子，将曲着的双腿伸直。

    「有些人在离别后才真正体认到了爱情的本质，也因此才得以找到自己心的归属，可是……我找得到吗?」

    听到这话，孙晓岑顿时也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了，只能乾看着远处缓缓流动的溪水。

    「对了，我想起来了，前几天文蕊老师在放学的时候和我聊了一会天。」她把身子微微转了过来，孙晓岑看见了她微敞的制服衣领上方，汗水流过了锁骨。

    「然后，她问了我一个问题。」

    她把身体凑近了孙晓岑。

    「她问我，有没有想过某一天……你会喜欢我？」

    什么？

    在孙晓岑的思绪还无法跟上那问题的时候，萧微芯已经一把将她压在了身下，顿时她的视野里只剩下了萧微芯逆着光的身影。

    「晓岑，你喜欢我吗？」

    伴随着刺鼻酒气拋出的问题，让孙晓岑不仅脑袋瞬间当机，更有些手足无措。

    「微芯，你先……」话音未落，女孩已伸出食指轻轻压住了她的嘴唇。

    「欸，别转移话题，先回答我。」

    然后她把手抽回，继续说下去「你不是喜欢女生吗？我也是女的，所以你应该会喜欢我吧？」萧微芯一连串的举动，让孙晓岑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了，因此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的脸孔离自己愈来愈近。

    「你难道真的都没有对我有点心动吗？」再次被丢出的问题，在孙晓岑的心头上点了一下，激起阵阵涟漪。

    或许是因为内心的想法抑或是被萧微芯身上的酒气所影响，她竟然有那么一瞬间想要点头，然而最后仍没有这么做。

    终于，两人之间的距离来到了曖昧的趋近于零，孙晓岑几乎能感觉到萧微芯的唇畔上的温度，也就在这时，她总算找回了一点理智。

    啪。

    在短促的声响之后，萧微芯的身子一歪躺在了孙晓岑旁。

    「微芯，够了！」脱离箝制的她坐起身，看着自己面前捂着左脸并一脸困惑的萧微芯。

    「因为是女生所以我就会喜欢什么的这种话……你别把爱情想得这么容易，我才不是随便的女孩子。」

    接着她双手捧起萧微芯的脸，双眼坚定直视着眼前这位受了情伤的女孩。

    「我能理解你心里非常受伤，但既然你已经看清了他，就别再眷恋了，曾经帮助我走过低潮的你一定能再找到一个更加珍惜你的人。」

    打碎了曖昧的幻境，萧微芯也在这一番话后思绪回到了现实，原本努力忍着的那份伤悲终于得以释放。

    于是她哭了，在落日馀暉的照耀下，随着她从眼里夺眶而出的泪珠，她的哭声如泣如诉。

    「辛苦你了，不过已经没事囉。」孙晓岑环抱着她不断抽动的肩膀，静静的陪伴着她。

    直到哭声渐歇，萧微芯的情绪也稍微恢復正常，孙晓岑才说要带她回家，然而因为她喝了太多的酒，早已经没力气站起来了，无奈之下，孙晓岑只能背着她慢慢的走回去。

    「下次别再喝那么多酒了，至少……为了他这不值得。」

    「嗯……」背上的萧微芯似乎酒醒了，有些勉强挤出声音回答。

    到了萧家门口，还没按电铃门就已经打开了，肖晴与萧父一脸惊慌的跑出来，将萧微芯接了过去并不断向孙晓岑道谢。

    回到了家，满身疲惫的她连书包都没放下直接倒在了床上。

    「今天过的也太精采了吧。」她一边望着纯白色的天花板一边喃喃自语的说着。

    「可是……」她想起了不久前，两人在河堤边的那段对话。

    你难道……就没有对我有一点心动吗?

    「当然有……」

    有些人在离别后才真正体认到了爱情的本质，也因此才得以找到自己心的归属。

    「那么我的归属……会是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