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春事 第5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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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地抚了抚门弦,他转身,看着已经走到前面的马车,想上去跟她说声抱歉,想?????说若不是因为误会,他未必会选那种方式离开。 结果话还没说出来,就听得前头有人欣喜地喊:“大人,你回来啦!” 李景乾皱眉抬眼。 一片光在前头的角门处亮起,有个穿着白衣的小郎君站在光里,正雀跃地朝马车挥着手。他身弱如柳,眼波盈盈,干净又俊秀的脸上盛满了天真又纯粹的笑意。 ……哪来的玩意儿? 他戒备地停下了步子。 乍然出现个人,宁朝阳也茫然了一瞬,但她很快就想起来了,掀帘踩着车辕下去便笑:“这两日忙了些,难为你还主动出来接我。” “大人这说的哪里的话,我就是个外室,不主动些,难不成还等着大人来哄么?”齐若白大方地道。 李景乾听得一刺,不悦地眯了眯眼。 前头的宁朝阳倒是很开心,站进那人提着的夜灯光亮之中,二话不说就与他摆手:“侯爷慢走。” “你……” 没再听他说什么,宁朝阳带着小郎君就跨进了门。 那郎君似乎没注意到后头还有个人,他只跟着宁朝阳,嘴里叽叽喳喳个不停:“许管家说大人怕黑,我想着这么晚了,四处不都是黑的?该提灯来接大人才好。” “大人肯定累了吧?我给大人炖了汤,就放在东院里。” “沐浴用的热水也已经烧好了,您现在去正好能用上。” 角门吱呀一声合上,那嘈杂的动静也渐渐远了。 李景乾站在门口,看着前头的光骤然消失,衣角边就只剩了夜间的凉风。 他有些不可置信。 这才过去几日,这府上怎么可能就来新人了。 他快步转身,走向后头不远处牵着马的陆安,严肃地道:“立刻着人去查,我倒要看看这人是何方神圣。” 陆安神色复杂地看着他。 “怎么?”他不解,“区区外室,我难道查不得?” “自然查得。”陆安点头,“但不用另外派人,卑职就能回答您——那人叫齐若白,是仙人顶上的官倌,前些日子由您亲自替他赎身,送到了宁大人府上。” ??? 李景乾又急又气:“我送她就收?” 那不然呢! 陆安头一次对自家侯爷有了恨铁不成钢的感觉:“人家身家清白,模样俊俏不说还热情体贴,这样的人送上门,宁大人岂会不收!” “……”李景乾闭了闭眼。 他当时只是在赌,赌她心里没有放下自己,也不会那么快接纳别人。谁料这个小郎君这么会来事,给她提灯引路,给她烧水泡澡,还,还给她炖汤? 深吸一口气,他理智且认真地对陆安道:“你去把人要回来,就说我不送了。” 陆安一滞,默默地往后退了两步:“这个卑职恐怕不行。” 若是一般的府邸,他厚着脸皮说不定也就去了,但那是宁朝阳的府邸,半夜三更去抢人,与叫他去送死有什么区别。 咬咬牙,李景乾转身就想自己上前。 陆安拽住了他的胳膊。 “侯爷。”他叹了口气道,“您别再折腾了。” “这叫什么折腾。”李景乾不悦地道,“我不过是知道自己错了,想改。” “您是有错,但哪些错是知道就能改得了的?”陆安摇头,“敢问侯爷,若重来一次,您可还会来上京救胡副将?” 脚下微顿,李景乾抿唇:“会。” “再度阴差阳错地被宁大人看上,您可还会起利用她的心思?” “会。” “那么利用完她,您可还会继续留在她身边,一辈子隐瞒身份,只为与她厮守?” “……不会。” “您看吧。”陆安唏嘘摇头,“重来一次也都不会改变的事,您就算说了抱歉又有什么用。” 李景乾捏紧了拳头。 他想反驳陆安,可将脑子里的话都刮了一遍,他也没找到哪句合适。 这段感情从一开始就不纯粹,他是,她亦是。只是后来谁都没能控制住,她对他心软,他亦动摇心神。 疙瘩打在最里头的地方,外头的情绪已经绕成了线团。 怎么解? 风从他的墨发间拂过,在黑沉沉的街上打了个圈儿,吹向了明明亮亮的宁府。 宁朝阳坐在东院的椅子上,纳闷地看着面前的小郎君。 先前在仙人顶上她瞧这人多才多艺,以为是个安静内敛的,没想到离开诗画笔墨,他竟像个转得停不下来的陀螺。 “大人饿不饿?要不要再吃点什么?” “晚上睡这儿还是主院?我用不用洗个澡?” 她有些哭笑不得:“你嘴不干么?” 齐若白摇头:“我刚喝了茶。” ……倒不是这个意思。 轻笑扶额,她道:“我要回主院去睡,你自己挑个屋子住吧。” “好。”齐若白眨眼问,“那我能挑院子里最大的那间么?” “可以。” “多谢大人!”欢呼一声,他高高兴兴地就抱起被子出去。 许管家有些尴尬地与她道:“这小郎君年岁不过十六,难免跳脱些,大人若是不喜欢,老奴再找人来教教他规矩?” “不用。”宁朝阳摆手,“我只想知道他的家世背景如何。” “这个好说。”许管家抽出誊抄的户籍并着一张身契,“老奴都看过了,他家祖祖辈辈都是耕读人户,没出过什么大官,家境一直清贫,他也是苦得过不下去了,才凭着诗画技艺做了官倌。” “确定查实了吧?”她皱眉。 许管家认真点头:“确定。” 轻舒一口气,宁朝阳嗯了一声:“那就好好养着他,月钱照给,也不必拘着,待他哪天想走了,告知我一声即可。” “是。” 她起身往外走,路过花坛边的时候顿了顿,又若无其事地跨出了门。 第70章 夏也有花,冬也有花 太平村的事查得很快,不到半个月,涉案的县官与里正等人就悉数被押解进京。 淮乐跪在圣人面前眼泪直流:“父皇说的哪里话,儿臣岂会觉得委屈,儿臣只是心疼那些没领到抚恤粮的兵眷,家人已殁,锅中还无半粒米果腹,实在是令儿臣不忍。” “儿臣自请将城南的一处宅子变卖,换银钱来抚慰那些为我大盛尽忠的英魂!” 圣人心里本就愧疚,再一听她这话,当即就起身去扶她:“是孤一时情急错怪了你,哪还会要你出银钱。” “是儿臣失察之过!” “底下州县的人层层欺瞒,就连孤也被蒙在鼓里,更何况是你。”圣人连连叹气,又拿出凤翎阁呈交的账册,“你差事办得很好,这账目很是清晰干净,莫说贪墨,怕是都没少自掏腰包。” “难为你了扶摇。” 淮乐公主呜呜咽咽地哭着,拿够赏赐行礼告退,一出门脸上就瞬间恢复了常态。 “朝阳。”她问,“长舒人呢?” 宁朝阳行在她后侧方,低着头答:“去了一趟吏部,眼下应该已经回凤翎阁了。” 先前被抚恤粮的事连累停职,如今水落石出,秦长舒不但官复原职,还得了陛下的赏赐。 “辛苦你了。”淮乐颔首,“若没有你劳心费力地往瞿州奔忙,此事未必能这么快了结。” 提起这茬宁朝阳都生气。 她本是好端端在上京待着的,也不知吏部那群人抽的什么风,愣是将她从殿下这儿借走,连夜派遣去瞿州。 她是自愿去的吗?她是没来得及跳车! 好在一切顺利,李景乾也如约放归了沈晏明,不然她说什么都得去吏部走一趟。 心里骂着,她面上却满是惭愧:“这本就是下官的过失造成的后果,谈何辛苦。” “已经过去的事就不必再放在心上了。”淮乐轻笑,又侧身看她,“长了记性就好。” 两人这边正说着,那边又是一群人乌泱泱地往御书房而去。 宁朝阳抬头,正好看见走在最前头的李景乾。 有十几日没见了,这人瞧着竟是更阴郁了些,被一群人围着脸上也不见笑,盔甲的束腕绑得很紧,露出手腕上瘦得突起的骨头。 他也瞥见了她们,似乎想停下来与淮乐见礼。 但常光拥着他,二话不说就往前走:“侯爷快些,不好让陛下等急了。” 李景乾皱眉,又朝她们这边看了一眼,才跟着继续往前走。 淮乐殿下看着这群人的背影,微微一笑:“扶光是把他当救命稻草了。” 李扶光,荣王殿下之名讳也。 宁朝阳微笑:“殿下如日中天,他着急也是情理之中。” 原本荣王还想借着抚恤粮的案子踩淮乐一脚,谁料圣人突然改变主意将案子给了李景乾,李景乾查是查得迅速又漂亮,可他竟将淮乐和凤翎阁完完全全地摘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