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春事 第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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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方由圣人亲赐、楠木金漆、上书有“宁府”两个大字的匾额。 在大盛,非有功之臣是不能开府的,大家嘴上虽然尊称贵府,但实则多数人门口牌匾只能挂邸、宅、屋一类,就连宁家老宅门口那块府匾,都是蒙了祖上五代的福荫才有的。 而现在,圣人单独给她赐了一块,写的虽然还是宁府,却不再是宁家的宁,而是她宁朝阳的宁。 这种好东西,谁会不喜欢? 宁朝阳轻笑,趴在软枕上淡声答,“我很喜欢。” “那您都不仔细看看?” 她抿唇,很想说这东西什么时候会刻好、什么时候会送过来,都完全在她掌控之内,就连上头漆边的花纹,也是她提前选好的,没有任何看的必要。 然而,江大夫什么也不知道,他只双眸晶亮地看着她。 身在官场这么多年,宁朝阳早就是八风不动宠辱不惊,不可能因为一点赏赐就激动不已。 但是。 迎着小大夫这期盼的目光,她沉默了。 片刻之后,宁朝阳举起了那张赏赐名录。 “哇哦。”她激动地道,“有了这块府匾,以后就再也没人敢上门来闹事了!” 江亦川欣喜地拱手:“恭喜大人。” “同喜同喜。” “大人真厉害。” “哪里哪里。” 向来难得与人寒暄的官场话,今日在这房内倒是说了个全套。宁朝阳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但一抬眼看见江亦川脸上的笑意,她又觉得疯了也挺好的。 总压着情绪有什么意思,不如就跟他一样,想笑就笑,想高兴就高兴。 于是所有被她克制了的喜悦都重新在脸上绽开了花,花色肆扬,恣意无畏。她弯起眼角,轻轻勾住他的手心。 “江大夫。”她说,“得此喜事,庆贺一杯如何?” 江亦川被她那明媚的笑意晃得走了神,好半晌才听清她说的是什么。 “想喝酒?”他挑眉。 宁朝阳点头,期盼地看着他:“可以吗?” 了然颔首,江亦川起身,当真出去端了一个托盘回来,上头搁着一个酒壶,两个杯子。 朝阳高兴得身子都微微撑起,打算发誓抿一口解解馋,绝不贪杯。 结果就见江亦川一本正经地拿起酒壶,往两个杯子里都倒上了刚熬好的药。 刚熬好的,药! “固元益气。”他将其中一杯塞给她,“来,为贺这喜事,我们干了。” 第32章 交杯 同样是期盼的眼神,宁朝阳气恼地想,这人怎么就不能回应回应她呢? 她一个重伤的、无辜的病人,想喝一口甘醇的烈酒暖暖身子怎么了,大夫不就在旁边吗? 闻见那苦涩的药味儿,宁朝阳皱眉欲呕,顺势就要把杯子放下。但有先前的经验在,江亦川在她之前就飞快伸手抬住了她的手腕。 他与她一碰杯,强硬地道:“都喝完。” “这也是你熬的?”宁朝阳满脸不信,“你今日明明都在我身边,哪儿也没去。” “虽不是我熬的。”他道,“但许管家也辛苦了很久。” “哦。”宁朝阳撇嘴,“巧了,我这个人最是不会体谅别人的辛苦。” “先前不是还体谅我了?” “你又不是别人。” “……”江亦川怔然抬眼。 面前这人说完这话也愣了一下,但她很快就回过神来,桃花眼里浮起一丝戏谑:“想让我喝完是不是?” 他迟缓地点了点头。 宁朝阳哼笑,接着手腕就是一拢,绕过他的腕间,将杯沿碰在自己的唇畔。 “这样喝,我就喝完。”她说。 两只手交互,已是合卺酒的动作。 江亦川指尖颤了颤。 他看着她,很想问这是什么意思,与外室也要行夫妻之礼不成? 但她的目光太过坦荡,坦荡得他不管怎么开口都显得是在要名分。 垂下眼皮,江亦川将杯沿也抵在了自己唇畔,与她一起,慢慢仰头。 药很苦,一盏下去宁朝阳魂都快没了,她皱眉看对面的人,却发现他眉头也没皱一下。 “?????你是不是给自己喝的糖水?”她生气地问。 江亦川摇头,想把杯底的药渣给她看,但宁朝阳没有看他手里,只将他脖颈拉过来,欺近了看他嘴角。 这动作有些大,他怕她扯着伤口,只能蹲在床边一动不动地任她打量。原以为看一下就行,谁料看着看着,宁朝阳侧低了头下来,竟是与他轻轻一吻。 温热的触感在他嘴角上稍纵即逝。 江亦川瞳孔一缩,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 “好像是没有我的苦。”她若无其事地松开他,重新趴回了软枕上。 “……”好生恶劣的人,如此行径,连交代也没有,就想这么糊弄过去? 江亦川有些生气,也不知哪里来的冲动,他抬头上去,追着她退开的脑袋就重新贴上她的唇瓣。 两人的鼻尖毫无防备地撞在了一起。 江亦川被撞得懵了一下,他疑惑地看了看两人的鼻子,想了一下要怎么错开,跟着试探性地侧头。 这样再上去,他如愿吻到了她。 双唇相贴,初始时带着不解风情的粗蛮,慢慢地才有了一丝温软。他尝试着厮磨,又怕贴得太近,叫她听见他胸口里那震天的响声。 咚——咚—— 温热的血汹涌着冲过全身,原本有些冰凉的手都跟着发起烫来。 江亦川在自己失态之前退开了。 他故作镇定地与她道:“你看,是一样的。” 宁朝阳眨了眨眼。 她的床榻有些高,低头去看旁边这人,他脸上的神情便是一览无余—— -怎么办,她会不会怪我。 -心别跳了,好吵。 -说完就走是不是更酷一点? 宁朝阳看了一会儿,轻轻地笑出了声。 她擦了擦自己的唇瓣,恍然点头:“还真是一样的,那我就不怪你了。” 江亦川倏地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 “多谢大人。”他颔首道。 天真纯良的小大夫,完全不记得此事因何而起,还因为她的大度而略显愧疚,难得地拿了一枚果脯给她。 “这回主要是外伤。”他含糊地道,“压一压味儿也无妨。” 小小的果脯,不知什么时候备好的。 她笑着接过来,张嘴便压在了舌根下头。 “江大夫待我这样好。”宁朝阳道,“我也不能让你太失望。” 江亦川一愣,接着就反应了过来:“可是我大哥的案子有进展了?” 她没明说,只道:“保命是不难。” 眉间的愁绪散开了一些,他的态度跟着就温顺了不少:“有劳大人了。” 看他这么担心自家大哥,宁朝阳有那么一瞬间很想直接告诉他他大哥不会有事。 可是撇开官德先不论,这话说出去,他还会心甘情愿地继续留在她身边做外室吗? 东院的灯好不容易才亮起来,宁朝阳轻啧一声,觉得有些舍不得。 无耻便无耻吧。 她想。 这天下像她一样无耻的人肯定如过江之鲫,那多她一个也不多了。 两个空了的杯盏并放在托盘里,于春景之中盈盈泛光。 宁朝阳只看了一眼,便安心地将头埋回去,继续养伤。 · 按照宁朝阳的计划,再静心养上十日,她就能下床走动了。 以她习武的底子和行刑那些人留情了的手法的程度来算,十天应该差不多。但她没想到的是,接下来的日子里,这院子一天也没安宁。 自大盛开国以来,除王侯爵位之外,光靠做臣子就能开府的人一共也没有多少,宁朝阳不但是里头最年轻的一个,还是最有势头的一个。 这般的前途无量,又正好卧病在床,岂不就是个刚蒸熟的包子,白花花地在狗群面前晃,一边晃还一边喊:来啊,追上了就能一口咬到rou! 于是消息传出去的当天,新晋的宁府就被围得水泄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