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思念生根（6）

    在准备将宿舍物品都搬离的前一天，梁律晨约了夏知寧一块吃午餐，说是之后两人将有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想跟她好好聊天。

    也正好两人因为前几日期末考的关係，除了在考试前的那几分鐘外并没有什么见面说话的机会，各自都忙着温书，加上夏知寧正好也有些事想要跟好友聊聊，便欣然同意了邀约。

    等待餐点上桌前，她们正讨论着下週选课的相关事项，聊着下学期有开哪些新的通识课，或者哪堂选修是否很硬。

    「昨天赵凯桓问我下学期打算修什么课，也传了一堂新的通识问我有没有兴趣。」梁律晨提起昨晚的事，接着在手机上搜寻了该堂通识课的资讯给她看，「我看了之后有点想选，不过这刚好跟我们选修衝堂，让我很犹豫该修哪堂课才好。」

    夏知寧眨眨眼，首先对于对方提到赵凯桓的名字感到疑惑，虽然她知道梁律晨与对方因为当初分组的关係有了互动，但除此之外似乎也没什么特别的关係，这还是她第一次听梁律晨讲到赵凯桓。

    不过这并不干她的事，夏知寧向来较不太在意身旁好友的私事，即便感到好奇也很少提出，于是她也没打算追问，而是专注于梁律晨提出的问题上头。

    「我觉得你能写信问问开课教授，如果下学期他还打算开同样的通识，那就等之后再修也行，但如果不一定的话，我应该会放弃选修，反正选修也能等到明年。」她分享了自己的看法，最后也说明这只是自己的想法，要怎么想还是取决于个人。

    「我会好好考虑的。」梁律晨微笑，「他没有问你吗？」

    夏知寧摇摇头，「我跟他没什么在聊天。」

    梁律晨若有所思地托起下巴，有些不明白赵凯桓这些举止的理由为何。

    话说回来，依照他主动传讯息给自己的行为看来，他大概是将她当成了一个关係还不差的对象，既然如此，为何他的态度却始终如一的冷淡？

    她不敢说自己多了解赵凯桓，可每次见面时，她的确没见过对方面无表情以外的模样，这让她感到很是怪异。

    思及此，梁律晨便将心中的困惑与夏知寧分享，「你也没看过他脸上有表情对吧？」

    夏知寧嗯了声，见好友微瞇着眼烦恼的模样，忽然想着改天有空能向程斯南问起这件事，毕竟他与赵凯桓似乎是关係很好的朋友。

    两人的餐点送到之后，梁律晨也顺势换了个话题，向夏知寧问起了她与程斯南最近如何。

    夏知寧勾起唇角，想着两人也算心有灵犀，她今日也正好想找对方讨论相关话题。

    她放下了刚拿起的铁叉，将手放至膝上，表情诚恳地盯着对座好友。

    「我这几天想了很多。以前的我似乎整天想着从前的事，很难专注于当下，更别说是未来了……」她缓缓向对方诉说了这阵子以来的心情变化，提起程斯南的名字时眉眼间柔和了几分，「不过也忘了是从何时开始，我会去思考很多，例如我跟他哪时候可以见面，又或者他明天打算做些什么……所以我觉得，自己是有在逐渐改变的，朝着好的方向。」

    梁律晨耐心地聆听，待她的语句告一段落后，忍不住笑了出来。在她眼中，夏知寧方才认真的模样实在太像在与神父告解了，差别只在于讲出口的并非自己的罪。她一边吃着义大利麵边听对方说，都觉得自己反倒失了庄重。

    「听到你这么说我很开心，尤其这样的改变是你自己察觉到，而不是别人来告诉你的。」梁律晨拿起了腕上套着的发圈，随意绑了一束马尾，而后笑着回答道，「知寧，我知道你一直以来都很努力想要摆脱那些悲伤的往事，但或许从前的你太过刻意，反而无法让自己真正释怀。程斯南的出现正好成了一个契机，让你从与他的相处过程中获得转变，从而看见了希望。」

    夏知寧垂眸，仔细思考了一遍自己对于程斯南是抱持着如何的想法。的确，她与对方待在一起时是快乐的，她也明白程斯南跟洛衍是不同的个体，可……

    可她起初接近对方的理由，毫无疑问的是由于两人的外貌相似。

    现在的夏知寧有些搞不清自己的想法，她认为有些矛盾，明明清楚程斯南跟洛衍不一样，却又妄想着利用他来忘却悲伤。

    「我觉得这样好像有点自私。」她咬唇，眉头微蹙。

    「是呀，为了从回忆中走出来所以才接近程斯南，你的确很自私。」梁律晨莞尔，笑容别有深意，「但我不觉得你是错的，不如说人应该要是自私的才好，自己的感受才是最优先的，不是吗？当然这是在不伤害他人的前提下。」

    「况且本来没有交集的你们也因为你的主动而建立起了友好关係，对各自都没有坏处。」她喝了口饮料后补充道，「我想……朋友之间何尝不能被称作是一种『利用』呢？我们两个与对方待在一起时，利用彼此获得了舒适与自在的愉快感受，我是这么认为的，利用不只存在负面的意思。」

    梁律晨凝视着面前似乎正在反芻话中含意的夏知寧，想起了方才她告诉自己的事。除了夏知寧本身意识到的改变之外，在自己看来，认识了程斯南之后，她脸上的笑容也相较圣诞舞会前来的要多。

    夏知寧攒着衣角，而后点点头，表情豁然开朗。

    「那你觉得我能成功吗？」她问。

    梁律晨伸出手，拍了拍好友的发顶，勾起温柔的笑。

    「我不能百分之百确定，但我相信一切都会好的。」她如此回答。

    总有一天，夏知寧一定能变得幸福。

    *

    这天是洛衍的生日，照惯例的，夏知寧在晚间于司机接送下独自一人去到了海边，在海潮声旁仰望星空，向他分享自己的近况。

    那片海是洛衍长眠之地，在不同的季节，他随着海流漂到四处，在回归此地后如此循环往復。

    洛衍喜欢海，虽说夏知寧不晓得真相为何，可她想，这肯定也是洛衍在离开前要求的，洛衍喜欢漂亮蔚蓝的大海，也嚮往着能去往任何地方的自由，他肯定不想被束缚在同一个地方。

    返家后，甫入眠没有多久，她便进入了梦乡。

    在梦里，夏知寧与洛衍都是十岁的模样，她并无意识到自己身处梦境，可一见到洛衍在自己身旁，她便忍不住流下泪水。

    两人小小的手相牵着，走在不知通往何处的道路上。

    「怎么突然哭了？」洛衍伸手擦去了她脸上的泪，听到他这样说，夏知寧才发现自己在哭。

    「我也不知道……」她愣愣地回答。

    她揉揉眼，随即笑了出来，将相握的手牵得更紧了些。

    两人谁也没再开口，在这条路上走了许久，忽然洛衍停下了脚步。

    她眨眨眼，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想要牵着他继续往前走。

    洛衍摇摇头，而后松开了她的手。

    「寧寧，你快点向前走。」洛衍微笑着这么说，「我会在这边看着你的。」

    「为什么？」她歪头，「你不跟我一起吗？」

    洛衍什么也没有说，而是温柔地凝望着她。

    夏知寧不想往前，可洛衍却伸出手将她往前推。

    她不晓得要去哪，身体却自然而然地开始动起来，她频频回头，看着洛衍的身影逐渐远离，想要停下脚步去找他，可怎么也做不到。

    夏知寧低下头来，发现自己忽然成为了十九岁的模样。

    道路的前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人影，她试图看清对方的模样，对方的身影却模糊的很，当那人回过头的瞬间，夏知寧便自梦境中抽离。

    睁开眼时，她的意识一度尚未完全回归，愣了好一阵子才回过神来。

    她久违地梦到了洛衍。

    下意识往脸颊摸了摸，夏知寧发觉自己竟没有因此而流下泪水，感到有些失落，却也莫名觉得庆幸。

    ——这代表她开始进步了，对吗？

    她将一团棉被紧紧拥着，想起了方才的梦境中，出现在尽头的那道身影。虽说在梦里没有见到对方的真面目，可直觉告诉她，那人便是程斯南。

    拿起床头的手机，这次她鼓起勇气，在讯息框里头敲了几个字而后发送。

    「你睡了吗？」

    一分鐘内，她便收到了对方的回覆。

    「还没，怎么了？」

    夏知寧弯起唇角，随后问了他现在是否方便视讯通话。

    ——想听听他的声音，想看看他的脸，想跟他说说话。

    「是可以。」

    「但……」这则讯息还没发送出去，夏知寧便迅速地拨出了电话，顺道伸手将床头的灯给打开。

    程斯南是接起来了，可是他并没有马上开啟镜头。

    「你、你等我一下！」他有些慌张，将手机暂时丢到床上去。毕竟自己才刚洗完澡出来，现在头发还是湿的，连上衣都还没穿。

    程斯南赶紧从衣柜里拿出一件白t套上，随后坐到床铺上，拿起手机打开镜头时，也看见了夏知寧此刻的模样。

    她的脸上未施脂粉，素顏的样子很是清纯，就姿势看来大概正侧躺着，身上还穿着白色睡衣，模样毫无防备。

    他吞了吞口水，「怎么忽然打电话？」

    「因为想看你……」夏知寧揉揉眼，捂着嘴打了个小呵欠，带着睡意的嗓音较平时软了许多，「我想知道你今天都做了什么，可以跟我分享吗？」

    她真的太危险了——程斯南扶额，明明才刚洗完澡没多久，房内也有冷气，可此刻他却燥热的都要流出汗来。

    「早上待在家读个书，下午跟赵凯桓去运动，晚上冯湘她爸约我们两个去他们家吃晚餐，在她家待到挺晚的。」恢復冷静后，他如实汇报，视线不停游移，即便透过萤幕也不敢直勾勾盯着她瞧。

    夏知寧抿抿唇，表情在他看来很是无辜，「我也想跟你见面。」

    读书也好、运动也好、吃饭也好，只要能跟他见面都好。

    「这个有空再讨论，你怎么还不睡觉？」他清了清喉咙，努力保持镇定。

    「做梦醒来了。」她微笑。

    「又做恶梦了？」

    夏知寧摇摇头。

    「那……你快去睡，有什么话等睡醒再说。」他说。

    「你能跟我说晚安吗？」她凝视着萤幕上的脸庞。

    小时候跟洛衍每次一起睡时，对方总会跟她说晚安，在他身旁入睡的每个夜晚，夏知寧皆能一夜好眠。

    她现在也想听见程斯南跟她说晚安。

    程斯南浅笑，随后朝镜头挥了挥手，「晚安。」

    ——希望夏知寧未来梦到的每一个梦，都是令她幸福快乐的梦境。

    /

    斯南纯情小可爱xd

    其实斯南跟洛衍除了长相外，真的很多很像的地方，例如他们都很暖_(:3」∠)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