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追忆啟程（6）

    卧室内，夏知寧正收拾着下星期要带回宿舍的行李，而外头忽然传来一阵喊声。

    几秒后，母亲在敲了两声后转开了她的房门。

    「寧寧，晚上要带你出去，打扮一下，换件好看的衣服。」她看了眼墙上的鐘，「五点以前准备好到客厅。」

    「要去哪里？」夏知寧眨眨眼，抬头望着站在门边的母亲。

    「上礼拜不是告诉过你，我们跟程曜集团有签下一个建案？」母亲挑眉回答道，「后续还有很多合作机会，这次程总主动约我们家聚餐，正好他家两个儿子也跟你年龄相仿，趁这样的机会打好关係是不错的选择。」

    没有等她回覆，母亲便离开她房内，顺道将门关上。

    夏知寧微微鼓嘴，对没有事先告知而感到有些不满。虽说有些不情愿，可她想着若不答应不晓得会惹出什么麻烦，况且只是吃个饭而已，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才是。

    盖上行李箱，她认命地走到衣柜前，看着面前琳瑯满目的各样服装，思考一阵后取下了掛着连身洋装的衣架，褪下身上的衣物，站到全身镜前换装。

    *

    轿车上，夏知寧靠着窗闔眼休息，而一旁的母亲就像个不嫌累的讲师般，向她叮嘱待会儿的注意事项。

    偶尔她会思考，为何母亲跟阿姨在教养孩子上的方式会差异如此之大，她从小开始总被迫学习许多自己没兴趣的事物，而洛衡与洛衍兄弟俩便不用承受这样的压力。

    是她不够优秀，才会被这样对待吗？

    还记得小学三年级时，某天她由于弹不好琴而被老师责骂，父母得知后也态度严厉地训话，质问她为何同一首曲子弹了这么久还是学不好。

    「我好累，我不想弹钢琴……」当晚她难过地缩在被窝中向洛衍哭诉，一想起几天后又要面对钢琴老师，便哭得更兇了。

    「你已经很棒了喔！」洛衍拍着她的背，以自己的袖子替她擦去满脸泪水，「寧寧，不要哭，我们不是说哭了就是小猪吗？你不要当小猪啦……」

    「我好讨厌钢琴，但他们都一直逼我弹。」夏知寧瘪着嘴，满脸委屈。

    洛衍表情有些困扰，想了想后道，「那我帮你跟阿姨说，请她不要让你学钢琴了好不好？我不想看到你因为不喜欢的事难过。」

    夏知寧摇摇头，「mama不会答应的。」

    可后来，洛衍还真的拉着她到了她母亲面前，当时的他站在小小的夏知寧身前，澄澈的眼眸中透出坚毅的光。

    「阿姨，寧寧平常学很多东西已经很累了，她不喜欢弹钢琴，你不要让她学了。」他如此要求道。

    在他的面前，夏母只得轻描淡写地打发过去，可当回到家后，她便骂了夏知寧一顿，说她居然在背地里乱告状。

    而后来，也或许是洛衍与自己的母亲讨论了这个话题，在被长姐好言相劝一番后，夏母只好迫于无奈而取消夏知寧每週两天的钢琴课。

    跟洛衍待在一起的童年时光非常快乐，洛衍不仅会陪她玩乐，更支持她每一件想做的事、在她难过哭泣时安慰她。

    从前的那些日子，是她最为耀眼珍贵的回忆。

    *

    服务生带三人到了走廊深处的包厢，随后推开门板，向他们说明若需要服务再随时按钮。

    「哎呀，程总您们居然提前到了，真是不好意思……」大人见面时总是不免一番客套，尤其这是商业方面的合作。

    「怎么没有看见程总的儿子？」夏母左顾右盼了下，而后问道。

    对方笑了笑，向她说明自己的小儿子方才去洗手间，待会就会回来。至于原本说会一同前来的大儿子，因为要处理学校那边的事，比预定日程提前了一些返回英国，便没有到场了。

    程总见着在一旁乖巧站着的夏知寧，赶紧欢迎她入座，也不知是真心或者客套地关心她近况如何，顺道询问了一些基本的个人资讯。

    门板再度被推开，夏知寧想着许是对方儿子回来了，便好奇地稍稍回过身查看，当瞧见对方身影的那刻，她愣了几秒，随后捂着嘴轻咳几声，险些被方才入口的柠檬水给呛到。

    虽说对于程斯南的家境不怎么意外，但她确实没想过缘分如此奇妙，他家居然就是自家公司要合作的对象。

    「斯南，快回来坐下，这两位就是刚刚跟你提到的……」程总唤着自家小儿子，向他介绍今日聚餐的对象，最后指向了坐在边角的夏知寧，「这是知寧，跟你同年，还读同一所学校，你们应该会聊得来。」

    看着身着一字领白色洋装，坐相端庄优雅的女孩，程斯南稍稍仰起头来看着洁白天花板，感到荒唐不已。

    ——居然是她。

    恢復冷静后，他向两位长辈简单打了声招呼，随后在她对面入座，手肘放在桌面上，撑颊与她对视，皮笑rou不笑地开口，「那还真巧。」

    「很高兴认识你。」夏知寧失笑，虽说有些意外居然在这种场合与他碰面，可于她来说也是件好事。

    餐点上桌后，气氛也逐渐热络了起来，在家长面前，两人并没有单独对话的机会，不过视线交流倒是还不少。

    见她端起酒杯，轻轻啜了口红酒，程斯南不知怎的，忽然有些庆幸自己今日没有拒绝前往。

    原本父母是没有要带他来的。毕竟家里有个更为优秀、更善交际的兄长，是个正常人都会选择他而不是自己，若非哥哥临时有事必须提前返回学校那边处理，想必父母也不会让他来替代。

    昨天他还想着索性赌气不来，不晓得能不能气一气他们，最后还是妥协赴约，没想到竟然碰到了一阵子没见的夏知寧。

    他更是没想到，她真实的身分居然是大老闆的独生女。

    吃完面前的餐点后，夏知寧察觉到自己唇上的口红有些掉色，便打算到化妆室去补个妆，而在她离开包厢后没多久，程斯南觉得这儿气氛实在无聊，便也跟着走了出去。

    见镜中的自己马尾有些松了，夏知寧将发圈拆下，打算重绑一遍，一头长发散开后，她瞥见身后忽然出现，连个脚步声也没有的程斯南，不禁被吓了一跳。

    「别绑头发了。」程斯南手插口袋，慵懒地靠在一旁，「我觉得你这样比较好看。」

    「我比较喜欢绑头发。」她没有回头，透过镜面的映像观察身后男孩的一举一动，忍不住勾起唇角。

    洛衍曾经说喜欢她绑马尾的模样，于是在那之后，她出外实在很少散着一头长发，总会将其束成一撮马尾。

    程斯南嘖了声，有一股衝动想要抢走她掌中的发圈。

    化妆室播放着悠扬柔和的音乐旋律，上头悬掛的名牌水晶灯反射出暖黄色灯光，这儿除了他们没有其他人。

    「你哥哥几岁呀？」整理好仪容后，她回过头去，终于能与他对上眼。

    没料想到她会忽然转身，一瞬间两人的距离变得很是靠近，程斯南看着两人间相隔微小的缝隙，感到有些不自在。

    他望着她嘴角的浅笑，轻叹了口气——一定要说到他哥吗？哪壶不开提哪壶？

    「大我一岁。」他不愿提到多馀的资讯，希望能快些结束这个话题，随便讲其他什么都好。

    夏知寧眨眨眼，想着跟洛家兄弟的情况很是类似，洛衍也与他哥哥相差一岁，而面前的程斯南同样是较年幼的弟弟。

    当发觉两人之间越来越多的相似之处，哪怕再细微，她也觉得自己能够更靠近程斯南一些。

    是呀，程斯南不是洛衍，初见时她早明白了。

    ——但他们两人真的太像了。

    「换我问了。」程斯南见她不开口，便主动问道，「为什么要住学校宿舍？你爸妈捨得？」

    若说夏知寧住的是校方委外建造管理，价格较高但环境相对而言也较好的宿舍也罢，可她偏偏住的是校内便宜又狭窄的那栋宿舍。

    她垂眸，「因为我读的是他们不喜欢的科系，他们很生气。」

    当初她的父母以为不为她选择一个好的住处，或许她便会知难而退，选择听从他们的安排，也不想夏知寧如此倔强。

    原本还想再与他多聊些，可程斯南却告诉她两人出来有一段时间了，还是赶紧回去比较好。

    在她耳里听来简直是莫名其妙，毕竟双方家长都希望他们两人多多互动，这样一来，干什么还要在乎他们待在外头的时间多寡？

    看来现在的程斯南对她仍是没有完全放下防备——夏知寧抿唇，乖乖跟在对方身后返回包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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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放下防备（x）觉ㄉ不自在怕知寧看出来（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