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幸与不幸 2
我感觉每一个人都在盯着我看。 「向皓，你快一点，别在那边浪费时间了，快点来。」王韦凯扯开嗓子对我喊道，他这一喊，班上其他人不负我期望的把目光都聚集在我身上。 「来了。」我眼神很死的走到泳池旁。 「慢慢下来就好了，我在这里，别怕。」他站在泳池里对我说。 「……这怎么好像男主角对女主角说的话。」我不免吐槽了一下，回想起事情的始末，还有我现在穿着泳裤站在泳池旁，怎样都觉得自己疯了。 「你这个人有时间吐槽的话还不赶快下来？」他皱起眉，有些不悦地说。 「……好啦。」说完，我手扶着泳池边阶梯的扶手，一步一步往下进入水里。 在整个人都进到泳池后，我发现我并没有想像中那么怕了，虽然还是有点畏惧，但并不会有立刻想逃离的感觉，也可能是因为水位没有很高，让我多了点安全感。 最近期中考结束，体育老师又带班去比赛，所以代课老师就让我们自由活动，只要不要做危险的事就好，于是我跟王韦凯提出了请他教我游泳的要求。 还记得他听到时整个人瞠大了眼睛，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还摸了摸我的额头看我有没有发烧。 确定我没发烧后，他喃喃地说：「爱情的力量真伟大。」 如果是以前的我，大概会尷尬到想找个洞鑽进去，不过最近好像脸皮变得越来越厚了，听到他讲这种不知道算不算调侃还是感叹的话都能波澜不惊了。 「还好吗？」他问。 「嗯，没事。」 「你手有点在抖耶。」他看向我的手，「如果不行的话就别勉……」 「我可以。」我打断他未说完的话，眼神坚定的看着他，「我真的可以。」 他叹了一口气，「你这人平时没什么脾气，但固执的时候很固执。」 我耸耸肩，也不知道他的话是褒是贬。 「我们慢慢来，今天能做到下水闭气就好了。」说完，他戴上泳镜。 「好。」我跟着他的动作，戴上泳镜。 穿着泳裤、戴上泳镜在泳池里，一切的行为都让我觉得很陌生，我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自从那天蒋蔚海从我眼前离开后，她又消失了，存心让人找不到她，我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每天放学，我都会坐在泳池旁，抱持着她可能会来的想法，但每次我都扑空，都没遇到她，我看着眼前的泳池，想着我跟她之间的回忆，是不是其实都是一场梦而已。 但我不甘愿这些回忆变成梦，或是就这样逐渐淡忘，我想要它变成现实，甚至是能一直带领我前进的未来，我不想就这么止步或退后，所以我想试着下水、学游泳看看，想看这个泳池，那片她喜欢的海，到底有什么好的，能让她这么喜欢且深爱着。 「闭气，然后数到三我们一起下水。」 「好。」 他数到三，抓着我的手腕跟着我一起下水。 当我一下水就瞬间想起上次我跌进泳池的恐惧，我乱了理智，不小心嘴进了水，他赶紧拉我上来。 「没事吧？」他慌张地问，他拍着我的背。 「没事。」我说没事他应该也不会相信吧，毕竟他刚才的眼神比第一次救我的时候看起来还要更紧张，看来我的样子真的很糟。 「我们今天先这样吧。」他说。 「……嗯。」我知道短时间内可能还是没办法克服我怕水的恐惧，但我整个人能进到水池，我觉得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欲速则不达，还是慢慢来好了。 中午下课的鐘声响起，我跟王韦凯准备到合作社时，在教室门口看到意想不到的人。 ……奇怪，音乐楼离这里这么远，他是怎么一下课就堵到我们面前的，难不成他翘课，鐘声一响马上站在教室门口吗？ 「嗨，程光，好久不见了。」王韦凯扬起笑容，很自然的跟他打招呼。 「好久不见了，凯。」他点点头，然后看向一旁的我，我马上就知道他要找的人不是他，是我。 「有什么事吗？」王韦凯那傢伙真是明知故问。 「我可以跟他借个几分鐘聊一下吗？」他指指王韦凯身旁的我，「不会耽误太久的，你先去买午餐吧。」 王韦凯看向我，透露出一丝担心的表情。 「你先去买午餐吧，记得买我的，不要记得买薛永乐的却忘了买我的啊。」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开点小玩笑，让他不要那么紧张。 「好吧，那我先走了。」 「嗯，去吧。」 在王韦凯离开后，我跟着他的脚步，来到了学校的泳池。 我不知道在学校非上课期间可不可以正大光明的来这里，但此刻我没想管那么多。 他走在泳池前，望着泳池里的水，接着幽幽开口：「我喜欢她很久了。」 我没想到他开口的第一句话竟然是直接说对她的心意。 见我没说话，他又逕自说了下去：「八年了，我喜欢她八年了。我看过她耀眼、闪闪发亮的样子，也看过她失落、痛苦、不被人期待，整天浑浑噩噩、行尸走rou的样子，她无法开口，那时候游泳就是她唯一的慰藉了，刚开始的时候她几乎一天好几个小时都泡在水里，手指都给泡皱了，要她起来也不起来，后来我才发现，她把所有的眼泪都藏进水里，她上岸的时候泳镜里都是她的泪水，问她怎么回事，她说不小心没戴好才进水，鬼听了都不会相信，但我还是没戳破她的谎言。」 「其实我应该在你知道我之前就知道你了，一开始看你满碍眼的，当然现在也是。」他很直白的坦承对我的不喜欢，「我不知道你这个人有什么魔力，让这两年都不曾笑过的她再次露出笑容，那是我不管再怎么努力也做不到的事，那时候我就想，要是你可以让她笑的话，那我不说出我的心意也没关係，你是可以带给她幸运的人。」 下一秒，他冷冷地转头瞪了我，「也是让她不幸的人。」 「……什么意思？」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他露出讽刺的笑容，「你的那个青梅竹马，对她说了什么，你不知道？」 「妍雨对她说了什么？」我走到他面前激动的问他。 他瞥了我一眼，看我好像真不知道的样子，开口说：「『你不配跟向皓在一起。』、『你一个哑巴站在向皓旁边，只会让他丢脸、被人笑。』、『你少在那边装可怜，让向皓可怜你了。』、『蒋蔚海，你是我看过心机最重的女生了。』这是我这辈子听过最恶毒的话了，她明明不是自愿不能说话的，那傢伙凭什么这样说她？没有人会希望自己的身体有缺陷的，不能开口发出声音是她这辈子最痛的事，她一直拿她的痛处猛戳她，让她也那么相信那些话是真的，不能开口的她，无论站在谁的身旁，都会让人丢脸。」 「她深信自己只会带给别人不幸，于是她惩罚了自己，不再来泳池了，不只是这里，连其他地方的泳池她都不去。」他蹲下身，用手捞了一下泳池的水，看着手中的水，「没了声音、也失去水的美人鱼，你要她怎么活下去？她甚至连变成水里的泡沫的资格都没有了。」 他忽地起身，用湿了的手用力抓着我的领子，眼神冷的彷彿可以杀人，「这两年以来，她无论怎么被欺负都能忍受，但当你那个青梅竹马对她说了那些话、看到她吻你的样子之后，瞬间击溃了她所有的坚强，她整个人都碎掉了，无论我怎么想把她拼回来都没办法，如果你没办法管好你那个青梅竹马的嘴，不让她受到伤害的话，那就离她远点，因为你就只会带给她痛苦和伤害而已。」 说完，他放开扯着我领子的手后，离开泳池，独留我一人在原地。 在他离开后，我站在泳池边很久，努力消化他的话后，我才逼迫自己接受他话里的事实。 原来让蒋蔚海不幸的人，一直都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