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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到金陵市井人家 第22节

    教谕这么想着,将正在看的这一份放在了一旁,和前几份相比,这份倒更加言之有物,要没有更突出的,这份可为魁首。

    手伸向了最后一份,翻开一看,不由眼前一亮。

    眼前的文章洋洋洒洒,论点清晰,表述明确,以“圣人直折其非焉”开篇破题,对“媚奥不如媚灶”说法,以“其然乎,其不然乎,当必有以辨之者,何贾乃以所谓诘夫子哉?”亮出自身立场,毅然以“辩之者”自居,通过说理既抨击了王孙贾的要害,又巧妙的为孔子进行了辩护,最后以“其在王孙贾,阳为圣贤蛊其惑,阴为权门树其私,而在夫子,显为一己存直道,隐为万世正依归。”结尾,既合乎儒家之义理,又力道十足,言之有理,言之有据,十足的酣畅淋漓。

    爱才心起,教谕顾不得其他,首先将这人的五言六韵诗翻了出来。

    只见纸上写着:善鼓云和瑟,常闻帝子灵,冯夷空自舞,楚客不堪听。苦调凄金石,清音入杳冥。苍梧来怨慕,白芷动芳馨。流水传潇浦,悲风过洞庭。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

    “好!好!好!”教谕连说了三声好,连茶杯都忘了放下,走到广场将人都召集了过来。

    王恒、程通和周举人站在第一排,五位考生在第二排,更远之处便是看热闹的人了。

    很多人午间连家都没回,就等着这新鲜的结果。

    “汝等文章,我均已阅,实是文采飞扬。”教谕捋着胡须,肃容说道。

    听教谕言,几位考生极为得意,尽量崩住神色等待最后的结果。

    得意、期待、紧张,重重神情混合,脸上的肌rou都开始扭曲。

    谢愈仍然沉静垂眸,不悲不喜,让教谕也不得高看一眼。

    “结果已经出来,我手中之卷堪为魁首,现撕开糊名,公之于众。”

    此话一出,连王恒和周举人都不由将视线投了过去,程通更是手往前伸,恨不得自己上手。

    教谕取出小刀,轻轻将糊名纸裁开。

    金陵谢愈几个字赫然入目。

    “此次魁首,为金陵谢愈。”教谕举着考卷高声宣布。

    一声又一声,传入众人耳朵。

    “魁首是金陵谢愈。”

    “谢愈是谁?”

    “那个十岁的稚童夺魁了。”

    “赵澈怎么会输。”

    “我赌赢了。”

    成绩一宣布,如同水溅入油锅,人群里瞬间炸开了锅。

    林娘子也听见了,欢喜地快昏了过去,从人群中挤着往前走,韩薇娘叫都叫不住。

    沈意赶忙说道:“阿娘,我去照顾干娘。”

    见韩薇娘点头后,忙跑上去扶着林娘子往谢愈那儿走去。

    至于其他,周举人清癯的脸上难得露出喜色,王恒沉着脸陷入思索,而程通,程通忍不住地惊呼:“怎么可能?”

    “程院长有何质疑不妨直说。”教谕不悦地看了过去。

    “这,我自是没有质疑。”程通胖乎乎的身体弯成一团,像一个大大的四喜丸子,谄媚地笑着:“鄙人只是惊讶这谢愈年岁尚幼,却能为魁首。”

    教谕脸色缓和,对着诸人说道:“谢家郎君何在。

    谢愈跨步向前:“学生谢愈,拜见教谕大人。”

    见眼前小儿年岁尚小,但眼神清明,文章更是有理有据、慷慨激昂,尽显少年意气,教谕点头赞道:“文如其人,谢家郎君前途不可限量。”

    听了教谕的夸赞,谢愈镇定地行礼道谢,而不远处的林娘子,早已泪流满面:

    郎君,你听见了么,教谕大人说我们愈哥儿前途不可限量,我也没有辜负你的嘱托了。

    教谕再对众人勉励几句,便率先离开,王恒一言不发,铁青着脸跟着离去,只剩程通带着蔫头耷脑的学子收拾着东西。

    “且慢。”正当程通等人要走的时候,谢愈和沈意同时说道。

    “还有何指教?”程通铁青着脸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几个字。

    “赵兄,得意楼。”谢愈淡淡吐出这几个字。

    赵澈闻言望去,只见谢愈淡淡地看着自己,而沈意正狡黠地眨着眼睛。

    一时间脸上便如同打翻了调料盘,红的青的黑的绿的混在一团,神色变了又变,还是咬牙,在程通纳闷的眼神中走到周举人面前,深鞠一躬道:“周夫子,是学生孟浪了。”

    周举人不发一言,得意楼的插曲,沈意早已悉数告知,他对这种狂妄的年轻人,属实没有好感。

    赵澈接着说道:“是我夜郎自大、坐井观天,见识浅薄,不由口出狂言,实在对不住您,请您原谅。”

    周举人这才笑着说道:“年轻人心气高是好事,愿你有一日里能衬得上这份心气。”

    “谢周夫子谅解。”

    赵澈一时间好像被人生生在脸上抽了一个耳光,一阵阵热意涌上心头,神色复杂地看了谢愈一眼,才狼狈地离开。

    周举人这才将视线转向了谢愈,罕见温和地道:“愈哥儿这些日子累狠了,今日里家去好好歇着,表现不出,没有坠了我周家私塾的名声。”

    谢愈脸上终于出现动容神色,躬身答道:“弟子幸不辱命。”

    少年意气,尽在这一句话中。

    作者有话说:

    更新啦,文中诗句来自唐代诗人钱起,谢谢支持,例行求给收藏呀。

    第39章

    七月流火, 过了处暑,天气一日凉似一日,夏日里的酷热被凉爽的秋风吹散不见踪影, 沈意去学堂里也换上了厚实的布料。

    比试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 但谢愈小小年纪力压众人一举夺魁,这个新闻却久久未散。

    本来江南就文风昌盛, 寻常百姓也对读书人的事情多上那么一些关心, 更别说谢愈堪称少年英才的表现了, 自比试完后,就不断有人在周家私塾门口徘徊,期盼着个偶遇,要真个运气好撞见了谢愈, 那这简直可以当谈资和亲戚朋友说上三天三夜。

    沈意跟着谢愈走进采薇巷,已经过了许久, 仍然有人在等着看这少年人的样子, 更有人牵着自家的小孩,想沾沾谢愈的文气。

    沈意嘴角抽搐的从一群人中穿过, 想到谢愈刚赢得比试的第二天, 毫无防备的她跟着谢愈去私塾,就见采薇巷口挤满了人, 男的女的老的少的, 就等着看这个打出风头的人物, 更有媳妇姑娘们,从手提的花篮中拿出帕子鲜花果子,不断往谢愈身上投掷, 说句掷果盈车也不为过了。

    好在谢愈年纪虽小, 却是个沉得住气的, 丝毫没有被外物分心,依旧安静地上着课。

    走进周家大门,沈意看着谢愈,狡黠地笑了。

    “嗯?”谢愈撩起眼皮,表示疑惑。

    “看杀卫玠呀,看杀卫玠。”沈意捂着嘴无声地笑了。

    卫玠被称为璧人,据说经常有人为了一睹他的风采而围堵他的羊车,谢愈这样也是一种情景重现了。

    谢愈抬起手指,敲了敲沈意的头发,无奈地说道:“别看我笑话了,再不走就要迟到了。”

    “呀,都这个时辰了,我进去了,愈哥儿散学见。”沈意望了眼日晷,吐了吐舌头,赶忙往后院跑去。

    是的,沈意现在已经不在蒙学班了。

    在周家私塾也过了好几年了,蒙学班里该学的都已经学完了,沈意一开始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随着年岁渐长,叶宝珠和何芳娘已经快到豆蔻年华了,李慧娘稍微小一点,也到金钗之年了,到了这个年岁,这几家已经开始考虑起女孩儿的终身大事,在家里再留上那么几年,也就能嫁人了。

    考虑到这点,在蒙学结束后,周娘子终于将调香提上了日程,沈意自然也跟着进了这个班。

    周娘子教调香,和香铺里不一样,香铺里的师傅们,是将自己的祖传方子捏的死死的,在徒弟中精挑细选后,挑中徒弟教授香方,传承衣钵,而周娘子不一样,她信奉着授人鱼不如授人以鱼的原则,并不教现成的方子,反而细细讲解各种香料的特色,相生相克的习性,鼓励学生们自己调香。

    “意姐儿,你来啦。”刚在桌前坐下,一片金光便铺了过来。

    沈意揉了揉被晃花的眼睛,哭笑不得地看着李慧娘:“慧娘,你这是又换了钗子。”

    “是啊,我家刚打的新样子,好看么?”李慧娘得意的站起来,转了个圈,向沈意展示她的新头饰。

    自从李慧娘过了十二岁生日后,便立即拆了包包头,梳上了少女髻,再加上她自家就是做首饰的,头上的钗环花样就更多了,当然了,这些并不是纯金的头面,但黄铜包金,也足够李慧娘乐的了。

    “好看!”沈意笑得眉眼弯弯,这也确实是她的真心话,即使见了很多次,依然会为古人精巧的手艺而赞叹。

    “可惜没有何芳娘好看。”笑了半天,李慧娘又惆怅了起来,示意沈意向何芳娘看过去。

    这几年里,何芳娘逐渐长开,如空谷幽兰般清丽,举手投足间尽是动人的娇羞,站在富贵逼人的叶宝珠也不见逊色。

    这一日里,何芳娘却正好簪了个和李慧娘一样的簪子,生生把簪子都衬得好看了几分。

    “你更惹人爱哩。”沈意郑重说道,这也是她的真心话,虽然李慧娘没有叶宝珠的光彩夺目,也没有何芳娘的出尘脱俗,但她那婴儿肥的小脸总是让人忍不住爱怜。

    “嘿嘿,还是意姐儿会说话。”李慧娘抱住沈意的胳膊撒娇,头上的钗饰晃成一片。

    “要上课了,别聊了。”叶宝珠看着李慧娘满头簪翠,露出牙疼的表情,但也没有说些什么不中听的话,只淡淡提醒了一句。

    不得不说,这几年下来,叶宝珠也是变了很多,最明显的就是说话好听不少,不再开口便是冷笑了。

    听了叶宝珠的提醒,沈意和李慧娘纷纷噤声,等着周娘子的到来。

    墙角的西洋钟滴答作响,时间便在这哒哒声中迅速流逝,待到天边出现红霞,一天的课程也就结束了。

    沈意拿着自己的小书袋跑去了前院,那里谢愈已经在等着了。

    “愈哥儿,今日白露,阿父买了羊rou,让你和干娘都去我家吃羊rou哩。”和私塾里的小伙伴们告别后,沈意跟着谢愈走上了回家的路,堤岸的柳枝褪去了夏天的浓郁,颜色开始转淡,在树上的鸟叫声中,沈意想起了早上出门时韩薇娘的嘱咐。

    “好。”两家关系亲密,遇见了什么事情都会相互搭把手,买了什么好吃的也都会叫着聚上那么一聚,这关系处的比亲戚还近哩,谢愈丝毫没有犹豫的答应了。

    没多时便回到了织染巷。

    “意姐儿和她的童养夫回来啦。”巷口调皮的小孩见到二人,纷纷起哄。

    沈家一直没有儿子,又和谢家走的近,有好事的编排了不少,小儿听着家里大人的说话也懵懵懂懂,见到沈意和谢愈在一块儿,就免不了起哄。

    “狗蛋,我看你是皮痒了。”沈意眼一瞪,挽起袖子,抬起手好似要打巴掌,被她点名的小孩笑兮兮做了个鬼脸,一溜烟跑了。

    “你别撞我手上。”沈意看着狗蛋的背影笑骂一句,又对着谢愈说道:“愈哥儿,别理他们,咱们走吧。”

    “诶,好,走,走。”谢愈艰难地吐了几个字出来,脸上强自镇定,耳后却已经通红一片了,无论听了多少次,他还是会为了把自己和沈意凑一块的起哄而害羞。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新鲜的山羊rou带皮切成大块, 冲洗干净后放入铁锅,再倒入静置后的井水没过羊rou,点燃稻草扔进灶台, 干燥的柴火堆遇见火种, 噼里啪啦燃烧起来,时不时还能听见木头烧尽剥落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