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弟,你的裹胸布掉了(女扮男装后死对头弯
不知何人已提前拜祭过,佛龛前头的香炉里插着燃了半截的檀香,青烟盘旋往上。 在长安香火最盛的大慈恩寺里,也供奉着崔将军的牌位。 那里的崔将军比此处风光,有一处隔间专门用来祭拜她阿耶,里头还供奉着将军石像,同神佛的待遇相当。 在崔家的族地中还有崔将军的衣冠冢,依然是风光的一座坟头,由圣人御笔题词,以悼念功勋。 只那里的崔将军只有他一人,没有这些一同征战到最后一刻的战友。 她默默跟着赵勇祭拜过,供上带来的鲜果,又去寻见潘永年的牌位。 这位她名义上的阿耶的牌位混在高墙的最上间,要敬香得踩着梯子。 僧人在下头扶梯,她一路到了高处,但见潘永年的佛龛前也供奉着一炷香,也已燃了半截。 不知谁人,会如她一般来同时祭拜崔将军与潘永年。 待踩着木梯下来,便见一位小僧人正同赵勇提及香火钱:“赵施主两个月前送来添香油的半个金饼已是用尽,寺中还格外拨了两贯钱,却也撑不住两万余佛龛……” 赵勇连忙向那小僧人挤眉弄眼,嘉柔却已听了个清楚,吃惊道:“世伯,这些佛龛,全是你所供?” 赵勇正想着如何遮掩,却见另一个老僧人已快步到了跟前,扯开那小和尚,双手合十解释:“方才来了两位施主,已为安西军的佛龛添上了香油。只尚未来得及入账,小僧人不知此事,才险些重复讨了香油钱。” “还有人添香油?会是谁?”赵勇倒是吃了一惊。此处偏僻,过去五年只有他一人。今日怎地无端端又冒出人来? 那僧人却摇摇头,“两位施主不愿留姓名,小寺自是不能强求。” 嘉柔心中忽然一动,忙问那僧人:“里头可有位高高大大、分外英俊的郎君?” 僧人摇头,“并无,而是……” “大胡子,”她当即道,“是两个大胡子的郎君,是也不是?” 僧人双手合十,“确然是这般长相。” 她转身便跑,出了神殿,沿着几处台阶而下,绕过一池快开败了的荷花池,一步跨出了庙门。 那棵梨树下头空荡荡,原本栓着一匹黑如锦缎的骏马,此时已不见了身影。 作者有话说: 来了。 这一章是大都护神隐的一章。 —— 我简略说一下,这个故事的主线就是男女主的感情。整体设定是围绕爱,是表达残酷的战争背后的温情,也是女主与父爱和解的过程。我一直在尽量保护这种氛围,不愿意把残忍的一面暴露于前。那些朝堂争斗在故事背景里是有,但不是这个故事想要讲的。其实就是一个简单的、不复杂的小故事。大家喜欢我很感激,有不足之处,下本书再改进。么么哒。 第54章 苍翠的山峦无尽连绵, 几蓬粗壮的树子交相掩映,将山下的镇子遮了一半。 嘉柔站在半山腰的白云寺外,隐见窄如片叶般的街角有人骑马一闪, 不见了身影, 却已完全看不清那马是否黑马,那人是否粘着髭须。 寺中铜钟声声敲响,与极远处五弦琴的曲声相和,俗戒与红尘缠绕, 竟绕出了几分缠.绵契合。 嘉柔心中陡然涌出一股莫名失落, 攥着手怔怔站了一阵, 想着给潘永年上香的人如若真是薛琅, 他出来骑马时看到大力, 一定会返回庙中寻她的。既未寻她, 那人定不是薛琅。 再转头一看, 大力原本栓在寺庙院墙最里头, 可角落那里正好有一丛大力爱吃的苏丹草。此时它头靠墙,只将尾腚朝着外头,任谁经过都难一眼认出来。 所以, 那敬香之人,究竟是不是薛琅呢? 她回到大雄宝殿时, 赵勇同僧人仍在窃窃私语。见她进来, 赵勇当即住了嘴, 似做贼被她捉住一般, 面色很是讪讪。 “世伯便是因供着两万安西军牌位,客栈的买卖才一直被拖累?” “没有的事, 你莫看牌位多, 花不了几个银钱……” 她便也不同他多言, 只从束在身后的包袱皮里翻出四个沉甸甸的金饼,整整齐齐往香案上一码。 赵勇当即道:“这可不成,不能用你的银钱……” 她推开他的手, “儿不是为你,儿是为儿的两个……” 她转首往大殿一寻,但见李剑正在挨个给安西军上香,他那把哪怕睡觉时都要抱在臂弯的宝剑倒是舍得放在一边,手中换上的是几根檀香。 她知晓江湖人士耳聪目明,有些还会读唇语,她不宜发出声音,便只向赵勇比了两根手指,眸光再往崔将军同潘永年的牌位方向瞟去两眼,暗示那是她的两个阿耶,又道:“我为了他们在天上吃饱些,不是为了你。” 赵勇被她如此一说,竟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顿了顿又道:“是只供那两位,还是全体安西军都有?” “自然是全有哇!我崔……我潘安如今富得流油,还怕供不起这些个世伯?莫说两万,便是再来两万……” 赵勇连忙捂住她嘴,当先便“呸呸呸”了几声,双手合十对着虚空道:“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安西军长命百岁!”又连忙指使她朝地上啐几口。 她依言啐过,方盯着边上的大和尚将四个金饼的账目记在账簿上。 大和尚吩咐青衣小僧取来笔墨,她倾身看过去,但见最近一笔便是前头那两个大胡子香客,竟也留了五个金饼。 随身携带五个金饼上路,也只能是专程前来这一个理由了。 嘉柔不由又想到了薛琅。 这白云寺再偏僻、香火再冷清,论西域各犄角旮旯,有谁能比都护府的人更清楚呢。 出了庙已是未时,赵勇原本要带她绕着镇子行一圈认认路,方便她日后随时想来上香,然天色已不早,要赶着龟兹闭城门之前回城。 赵勇只在半山腰上粗粗指着各方向,告诉她用饭去哪间饭肆,临时给驴换铁蹄又去哪里。末了方指着远远一处极难发现的密林凹陷处道:“那里你莫看长着树子,实则是一处天堑。你阿耶当年便一时不查掉落下去,众将士寻了几日方才救出来,凶险得很。” 嘉柔不由往那处看去,但见层林相叠,还有调皮的鸟雀在树梢上跳来跳去。热烈的日头亮晃晃打在林间,是一副浓墨重彩的美景。 赵勇口中的“凶险”,她全然感受不到。 可她纵是对崔将军印象已淡,也仍记得他武艺高强。她阿耶未战死前,被世人传为蚩尤转世之人还不是薛琅。 “阿耶他……”她轻咳了一声,“经常以身涉嫌?” “倒也不是经常,可身在行伍,这么些年下来,难免会有些个危险紧要的时候。” 她不由一怔。 这话怎地如此耳熟? 谁还这般说过? 回到龟兹城时天已擦黑,待用过膳,洗漱沐浴躺在榻上,外间宵禁时到,夜市已散,城中安静地彷如乡间。 嘉柔白日听赵勇曾提及,赵卿儿的亲事又快议定,虽双方尚未寻媒人上门纳吉,然口头已说得差不离。 男方姓史,乃龟兹大姓,家中经济十分殷实,赵卿儿若嫁过去便是长媳,可见极受男方看重。 嘉柔睡不着,躺在榻上看着黑漆漆的房梁:“赵阿姐,那史大郎你可见过?” 赵卿儿劳作了一整日,却并无什么睡意,闻言点点头,“曾在城中遇见过几回。” 嘉柔当即一骨碌趴俯着身子,好奇道:“如何?什么样的人?” 赵卿儿久久不做声,半晌方不确定道:“是个……好人。” “你不喜欢他。”嘉柔当即下了论断,“中意一个人,怎会连他的一言半语都难说出?你如今是薛将军的义妹,难道还不能选一个自己中意的?” 赵卿儿闻言,又是一声沉寂,数息后方问道:“何种样子,算中意一个人?” 嘉柔一怔,却给不出答案,又缓缓躺下去,“话本子里说要海枯石烂、矢志不移,纵是遇到天大的阻力,也拦不住两颗相爱的心。” 赵卿儿方笑道:“如何能同话本子里比,过日子还是平平淡淡为好。” 可平淡的话题引不起豆蔻少女的兴致,赵卿儿便又去关心嘉柔:“你同薛将军的断袖之情,如何了?” 嘉柔摇一摇头,“道阻且难。” 打了个哈欠,“夜了,睡吧。” 外头蛐蛐儿叫一声长过一声,未几便传来赵卿儿平缓悠长的呼吸。 嘉柔闭了一阵眼却毫无睡意,待再睁眼,但见房中似起了一片白霜,月光顺着半开的窗棂悄悄移进了女郎的闺房,照到了她的包袱皮上。 她光脚踩在地上,静悄悄到了桌案边,解开了她的包袱皮,摸出包在里头的一方叠置的巾帕。 她捏着巾帕站去半开的窗边,借着月光映照,掀开层层巾帕,露出里头一方铜铸的令牌。 荧荧月光下,令牌一面上雕刻的苍狼立于月下,望月长啸,栩栩如生。 临近仲秋,月亮已渐趋圆满,高高浮在头顶一片屋脊之上。 她摩挲着那头苍狼,遥望天上朔月。 不知此时是否也有一个人,如令牌上的苍狼一般,笼罩于月华之下。 - 北庭都护府的主将营舍,薛琅负手而立站在窗边,遥望着苍穹那轮圆月。 房门轻轻推开,赵都护从外进来,见他身姿孤寂,便不多言,直到薛琅转首,他方笑道:“中秋佳节临近,可是想你那断袖小郎君?” 薛琅面上神色不显,回身坐去桌案边,淡淡道:“赵都护还能说笑,可见伤势不算重,还能继续蹦跶。” 赵都护不由捂一捂腹间伤处,“若非你提前来信提醒于我,我哪里能以身做饵引得龟兹细作现身。只突厥人于敖包节上伤了你未能伤我,还能继续布局来杀我,实在可恨。” “西域的数座矿山乃打造兵器的不二之选,突厥人想要占得大盛城池,怎会放弃这些矿山。” 赵都护冷哼了一声:“他们来一人杀一人,来一万杀一万,我就不信是突厥人多,还是我大盛人多。” 薛琅见他口齿间力道极大,心知伤势无碍,此次顺道前来探赵都护,时间却紧,等不得城门开,他已开始粘贴胡须,做离去的准备。 赵都护这才从衣襟里掏出一封信,推到他面前。 那信封上并无字迹,只纸页已有毛边,看起来有些年头。 薛琅停下手中动作,转去拿起信,将发黄的信纸抽出一半,抬首看向赵都护。 赵都护不由一笑,“在敖包节上,那潘安曾同我问过崔将军临终前的这封信,看起来很是挂心。此信不算密函,我专程寻出来,你带给他看一眼,日后我再去取回。便算是我谢他救你有功,你才能更快查出细作,我方能逃得一命,还能趁机将北庭的细作拿下。” 薛琅的手一顿。 赵都护便笑道:“怎地,你莫是怕我对他有企图?嘿嘿,他虽是个英俊的小郎君,本将军却一辈子只中意女郎,纵是做戏都是不成。” 薛琅等了几息,方将信揣进衣襟,贴好胡须,站起身:“如此便不叨扰,若审出新消息,还请互通有无。” 赵都护抬手一揖,送他离去之前,却又道:“我记得去岁在长安,伯母曾几番催促你成亲,生养两个娃儿。你……” 薛琅回首看一看他,只淡淡道:“cao心好你的事。”方跃上马背,连夜纵马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