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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魄】(2)

    2020年5月7日第二章“红儿,拿花钿来。”于筱照着镜子,左右看着头上的发冠,对一旁的小丫头说。此刻于筱头上插满了珍珠首饰,尤其是那副金团冠,单它一个就压得于筱喘不过气来,就算是简单的转动头部也要努力维持平衡,这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但对于筱来说,一辈子可能就这么一次,还是值得忍耐一下的。

    红儿拿过花钿纸,贴在于筱脸上:“jiejie今天真漂亮,去了姑爷家,姑爷肯定很欢喜,把你捧在心里呢。”

    于筱对着红儿努了努嘴,笑道:“少贫嘴,赶紧贴,待会儿姑母嬷嬷她们可就要回来了,再磨蹭当心她们骂你,那两个嬷嬷你也是知道的,嘴巴毒得很。”

    红儿贴着贴着开口道:“jiejie,这次我跟你一起过去,以后你可得替我撑腰呀,我们在那无根无依,可能让别人欺负了。”

    于筱嗤道:“欺负?我嫁给冯小子还算下嫁了呢,要不是从小和他感情好,谁愿意啊,他们还敢欺负我?就问问冯青云,他敢不敢和我顶嘴。”

    红儿噗嗤一笑:“姑爷人挺好呢,我看只有jiejie欺负他的。”

    “好人?”于筱不以为然,“他那副色眯眯的模样,回头就把你吃了。”于筱突然伸手抓了抓红儿鼓鼓的胸脯,把小丫头逗地咯咯直笑。别看红儿年纪不大,比于筱小了快三岁,但两个奶子却不小,家里下发的衣服撑的绷紧,小丫头直喊难受,于筱只好带她去重新把衣服改大了两寸。

    “姑爷真要吃我,jiejie你可得帮我。”红儿说道。

    于筱转过头,满头的首饰叮叮直响,她盯着红儿问道:“你有心上人了?”

    红儿羞红了脸:“哪有!平日里天天跟着jiejie,jiejie你还不知道么?”

    “那不就得了。”于筱握紧拳头,“这些男人一个比一个花心,我们姐妹要把他紧紧握在手中,让他不能拈花惹草,搞什么三妻四妾。”

    尽管知道自己陪嫁过去也只是通房丫头,红儿还是又羞又喜,专心贴完了最后一点花钿。

    两人正说着体己的话,外头走进来一位嬷嬷。于筱瞧着面生,不知是谁,拍了拍红儿的手:“这谁啊?”

    红儿也不认得,只是瞧着嬷嬷一身喜衣,猜道:“大约是姑爷家的喜娘吧。”

    “也是,时候不早了。”于筱点点头,“你是冯家的喜娘么?”

    嬷嬷不答,走到于筱身边,对着红儿摆摆手,让她出去。

    主仆二人都是大姑娘出嫁头一回,也不太清楚具体流程,红儿干脆去别的地方瞧瞧状况如何了。

    于筱生怕待会儿出了什么岔子,心想着喜娘来得正好,干脆问个清楚。谁知连问了两遍,那位陌生嬷嬷都一言不发。

    难不成是聋的?于筱有些诧异。她知道本地有婚礼请神婆送喜的传统,这些神神叨叨的神婆非聋即瞎,总之身上要有点残缺,不然也当不起神婆。于筱想到这,心下释然,她拿起镜子,镜子里反照着自己的脸,但在她身后照出的不是嬷嬷皱巴巴的脸,而是一头毫羽毕现的乌鸦!

    于筱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铜镜应声跌落在地。而那头乌鸦张开尖锐的白喙,一条红舌似箭般吐出,堵住了于筱的嘴,嬷嬷的身体一霎间化作一股黑烟,由于筱口中钻入。

    听到尖叫声的红儿从外头跑进来,捡起了滚到门边的铜镜。

    “jiejie怎么了?咦,刚才的老嬷嬷呢?”

    于筱转过脸,满面笑容:“没事。”

    ……游县冯家和沙河门的于家结亲,那也算全县的大事。接亲的队伍敲锣打鼓穿过整个县城,接上新娘子后大吹大擂又穿过整座县城。于家于老爷子也是一位巨贾,家里自然富庶非常,一路上喜糕喜糖喜钱抛洒不断,按照习俗,周围看热闹的也都要齐声祝贺,算是讨个彩头。

    今天的新郎冯青云早早身穿大红喜袍出门接亲,骑着高头大马,一副神气奕奕的新郎官模样,身后的喜轿内于筱端坐,罗扇掩面,丝毫瞧不出那平日里的蛮横样子,冯青云更是喜不自胜。虽说平日里和她熟络,但谁不想家中娇妻静淑贤慧呢,和一旁随行的大舅哥有说有笑。

    平常人家的婚礼喜宴大多费时,何况是两家大户人家,面子礼节自然丝毫不落,做足做好。等到夫妻二人有空亲昵,此时也是明月高升的晚上了。

    夫妻二人也忙了一天,此时比肩端坐床前,倒是难得清闲,只是二人对视良久,谁也没先开口说什么。

    冯青云看着看着,笑出了声。于筱白日里遮羞的却扇还在手边,拿起来轻扇了丈夫一下,蹙眉问道:“你笑什么。”

    冯青云捉住妻子的皓腕:“你是发小几个里最顽皮的,今天这么安静我都不认得你了。”

    于筱转过头:“不认得?那你还坐在这做什么?这不是你该呆的地方。”

    冯青云笑着捧住妻子的脸:“这才是我熟悉的模样。”

    于筱拧了一把冯青云腰间的软rou:“一副犯贱的模样,讨厌死了。”

    “嘶,”冯青云咧了咧嘴,“大喜日子你都不放过我?”

    “谁……谁让你惹我生气的?”于筱意识到自己这样做确实不太对,“平日里还没尝够吗?今天还欺负我。”

    冯青云猛地堵住了妻子的嘴,四唇相贴,舌津互渡,于筱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两人舌吻许久才不舍分开。冯青云笑道:“你猜对了,我就是平日没尝够,今天我要好好尝个饱。”

    于筱面似微醺,由内向外泛出羞意,啐道:“下流。”

    两人繁缛的婚袍早在女婢的服侍下脱去,现在穿着的是平常衣物,冯青云把于筱按倒在榻上,在于筱本能的反抗挣扎中,轻松解开了她的外衣。于筱里头穿了条芽绿绲边抹胸,上头绣了一对交颈相偎的鸳鸯,游嬉绿水。于筱的抹胸内在胸下的地方内锁了条系带,系带收紧系在背后,抹胸上部就贴合地裹住了于筱的硕乳,避免了她在玩耍行动时引起的不便。冯青云初见时还颇为咋舌,笑道不知于筱怎的生了这么一对大奶子,结果受了一顿捉弄。今夜他轻车熟路解开抹胸系带,拢起那对白嫩丰硕的乳瓜,把两粒粉嫩翘圆的乳珠噙在口中,咂咂有声。身下的于筱受不了丈夫的调弄,喉间嘤嘤娇喘,情动已深。

    红儿的床铺就在外屋,她伺候完二人更衣就回到了自己屋子。而此刻两个丫头正跪坐在榻上,透过隔板的孔洞往里瞧。一个是于筱的丫鬟红儿了,而另一个是冯青云的妹子,冯青湘。冯青湘比红儿小了一岁,人小鬼大,又是家里娇养惯的,非要偷偷来瞧自己哥哥洞房,好像是什么不得了的稀奇事。夫妻二人在床上对坐的时候还不耐烦地暗自催促,等两人干柴烈火拥倒在榻上时,小丫头反倒羞得满面通红。

    “他们俩是第一次么?怎么这么不知臊的。”小丫头不知道啐谁,一旁的红儿嘻嘻一笑,悄声答道:“这俩人哪是第一次呀,熟门熟路老相好了。”

    “jian夫yin妇。”小丫头满脸绯红,不停往里面瞧,始终是隔了东西,加上角度问题,瞧不真切。

    “呸呸呸,公子可不敢乱讲,小姐和姑爷那叫有情人终成眷属。”红儿纠正道,“你瞧得清么?”

    “就看到阿兄在嫂子身上乱拱,他们在做什么?”小丫头始终是没瞧清楚,也没见过世面,不由好奇问道。

    “你不知道么?”红儿坏笑地用手指比了个手势,“男人底下同我们女人不同,长了根这东西,姑爷正拿那话儿戳进jiejie里面,嘻嘻嘻。”说着手在胯间比了比。

    冯青湘杏口圆张,似懂非懂,惊讶无比。兄妹俩虽然亲昵,但始终男女有别,冯青湘对哥哥的身体构造男女之别印象模糊,只偶然见过而已,但始终未知其究,问道:“男子那底下不就是便溺的么?怎么还能往这里头戳呢?”说到这,屋里头传来一声于筱的尖叫。“嫂子叫这么大声,是不是很痛呀,那种东西戳进身体里可不好受吧。”

    见冯青湘懵懂无知,红儿道,“那事儿哪还痛呢,美人得很,jiejie舒服得都叫起来了。”这时候屋内又传来于筱的一声高昂尖叫,两人齐齐望向屋内,只是屋内并无半点新婚夫妻交欢的喜乐,而是一副恐怖血腥的地狱之景。一只半人高的黑色乌鸦站在惨死的冯青云身上,冯青云两个眼眶满是鲜血,空无一物。他的胸膛惨被乌鸦利爪破开,乌鸦此时叼起了胸腔内搏动的心脏,一口扯断吞入腹中。

    然后一声嘶叫,化成一缕黑烟窜破屋顶,隐化于漆黑的夜色之中。而留下的只有悲怆的尖叫呼喊与哭泣。

    本来一场大喜的婚礼,结果倒成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伤心丧事。冯母见到自己儿子的尸骸当场昏了过去,冯父忍着悲痛收敛了尸骸,匆忙之间也来不及去订购棺材,只好用了自己提前定做好的那一副,把儿子尸体盛敛进去。

    正是:一场荒唐梦,白发送终人。冯氏夫妻二人唯有这个儿子,女儿冯青湘早早也订好了亲,到了年纪也是要送出去的,没了这个儿子就是断了冯家的根了,一连几夜冯母都哭成泪人,但也换不回冯青云起死回生。

    冯氏夫妇的悲痛暂且不提,于筱这位新妇满身孝衣跪在一旁心里说不出的滋味。自己初为人妇,新婚之夜丈夫便遭了不祥,惨死新房,即便公公婆婆都没开口说什么,小红和小姑子也都替自己作证是有妖物行凶。但这有如何呢?自己也早就成了不祥之人了吧?

    看到冯母哭的悲彻,于筱抚着冯母的背安慰道:“阿妈,且耐住悲切,不要亏了身子。”

    这冯母只把她当作空的,恹恹哭着。换作谁来能不恼的,得亏是当了这么多人的面,在儿子灵前不好发作,只把于筱当个没影的。

    于筱在一旁也尴尬,好在小姑子冯青湘有眼力,连忙搀着冯母起来:“娘,把泪忍住了,哥哥平日最孝敬,不要哭坏了身子。”这冯母方才擤了鼻涕,擦擦眼泪,跟着女儿回屋歇息去了。

    于筱出身大户,也是有面子的,哪里受得了这种羞辱。自己刚过门就守了活寡,日后在公婆家少不得受人眼色。倘若留个子息还好,但对她来说怎么可能呢?

    在冯青云灵前想来想去想不开,解了腰间的白腰布,在宅后的槐树上吊自尽了。

    世间万物自由真灵,冯家宅后的老槐树在这风吹雨淋,雷劈火烤,历世载八百余年,开了灵智,又历世载五百余年,看遍了红尘俗世。只是囿于形体,不得自由。但看遍人事苍茫,与其修了人身再历这人劫烦苦,还不如做颗老槐来的自在。

    这老槐打个盹一睁眼,发现自己臂枝上吊了个新魂,不由叹息何苦来哉?

    于筱虽然身死魂出,散了七魄,但三魂还在,哭哭啼啼把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老槐。

    “害了你丈夫的妖怪,我倒认得,其名罗刹鸟,是他州的妖物,平日里不敢兴风作恶,只在自个地盘里暗害来往过客。如今她出山为害,想必是修行有成,到了要紧关头了,非得再多害人不可。”老槐道。

    这时从路边走来一位身穿绿袄的妇人,头上簪了朵素花,手里捧条白绫,对着老槐款款一拜。

    “咄,你来做什么?”老槐呵斥。

    妇人有些为难地说道:“奴家在此候了三年,今日终于能转了这条白绫,往生转世去了,恳请大仙方便奴家。”

    “唆人为伥,空耗阴德,即便转世投胎,也不得好去处。”

    “恳请大仙指条明路。”

    老槐叹了一声:“且把白绫留下,往城隍去吧,崔判自会指引你转世投胎。”

    妇人连连磕头感激不已,等于筱一眨眼,妇人已经不见了。那条白绫飘悠悠浮起来挂在了老槐枝头,叠摞在其上的空巢内。

    “方才那是什么人?”于筱问道。

    “哪里是人,那是吊死的伥鬼。他们专找人或新亡的鬼,递交那条绞死绳,谁若接手了便做了替死鬼,他方好去转世投胎。本来她是来找你做替死的伥鬼,我替你接下了因果,这条白绫下次雷击之时正好烧了。”老槐道。

    “我也会变成伥鬼么?”于筱问道。

    “会,要不得几天就会变成伥鬼。”老槐道,“你怕么?”

    “怕,”于筱回道,“但只恨不能找那妖物报仇。”

    “你如今枉死,投胎是不成了。想斗罗刹鸟,你的魂灵儿被那大妖一口便吸干净了。”老槐转口又道,“但若是还想再活,倒有个法子,就是想知道你可愿意。”

    于筱一时气不过,方才轻生,等回过神来早就成了孤魂野鬼,又有哪个游魂不愿还生呢?当下即点头道:“我愿意。”

    “我这有些游魄,都是些可怜的,无处安身我便留了下来。其中有七八条已涤荡了俗业,你若愿意我便帮你补完七魄。我有两百年未开花结果,今日我重新开花,待结果之日为你重塑rou身。只是这重生之后,你的记忆会尽数消失,一切人情都要重新来过,你可愿意?”老槐喝问道。

    “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