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各自的心思 3
「期末报告请大家四到五个人一组,以新古典主义为主题进行分析,介绍新古典主义的作曲特色和手法、作曲家以及他的作品,有问题吗?」 台下的大一学生们纷纷摇头。 「没有问题的话今天就上到这边,下下星期开始报告喔。」 「好。」学生们听到下课后立刻把书放进包包后离开教室。 其实音乐史原本不是黎心洁教的,原本的老师出了车祸,她就来代课了。 她觉得没什么不好,让自己忙一点挺好的,而且音乐史本来就是她的专业,她准备教材也没什么负担。 不过,虽然多接了一堂课,但她还是觉得不够忙啊。 这些日子,她没做恶梦,只要她在睡前听着成宇光给她生日曲的音档入睡,便会一觉到天亮。 她庆幸自己没有他也能睡好觉,即使还是要靠他的琴声,她才能入睡。 没有他的日子,她其实,有点想他。 儘管在学校里都能见到,但跟陌生人一样的疏离,让她感到难受。 她只敢在他不注意时,偷偷看他;在他演讲时候,坐在角落当不起眼的观眾。 她想,这或许是她的报应吧,她曾经让他这么难过,现在换她体会他的难过了。 在她默默注视着他的日子里,她有时会不禁想,高中时他也是这么看着她的吗? 她将笔电和讲义收进包包里,关上灯离开教室。 她今天没有看到他。 她打开手机,看着上头的日期,今天是他要去美国的日子,不过她并不知道他的班机是什么时候。 当她下楼时,听见了三楼的大教室传出了吉他声,对方弹着流行音乐而不是古典音乐。 她很少在系上听到有人在弹奏流行音乐,好奇地往大教室走去。 大教室的两扇门其中有一扇是完全打开的,她看见了在里面坐在钢琴椅上谈吉他的方昱程,他熟练地刷着和弦,边用轻柔的嗓音有些慵懒随性地轻轻唱着。 都可以随便的你说的我都愿意去 小火车摆动的旋律 都可以是真的你说的我都会相信 因为我完全信任你 细腻的喜欢毛毯般的厚重感 晒过太阳熟悉的安全感 分享热汤我们两支汤匙一个碗 左心房暖暖的好饱满 她想起了她和他之间的回忆,他们一起在同一架钢琴四手联弹、他做饭给她吃、他每晚抱着她入睡,让她不做恶梦、他为她写了首歌,希望她别再被恶梦缠身…… 所有的回忆排山倒海地向她袭来,而她无法承接。 我想说其实你很好你自己却不知道 真心的对我好不要求回报 爱一个人希望他过更好 打从心里暖暖的你比自己更重要 我想说其实你很好你自己却不知道 从来都很低调自信心不高 爱一个人希望他过更好 打从心里暖暖的你比自己更重要 ——梁静茹〈暖暖〉 她这阵子忍住没掉落的眼泪终于在这时溃堤,泣不成声。 而原本在弹奏吉他的方昱程抬头看到满脸眼泪的她吓了一跳,看到她哭的样子,顿时跟他回忆中的人身影重叠。 他摇摇头告诉自己她们是不同的两人,放下吉他后起身到门口,把黎心洁拉起来后关上门,让她坐到教室里外头的人没办法看到她的死角。 他很少碰到女生哭得那么惨,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的话,于是坐回钢琴椅,随意刷着和弦,弹奏哼唱几首不完全的曲子。 他就这样用他的吉他声默默陪着黎心洁,等到她心情缓和些后,她开口问他:「你为什么要弹梁静茹的〈暖暖〉?」她的语气里有些质疑、不满,像是在责怪他是让她哭的兇手。 「因为吉他社要成发,这首歌好练、轻松、容易让人朗朗上口,是吉他社的热门表演曲。」他忽略了她话里责怪的语气,反问她:「老师,那你呢?你怎么哭了?」 黎心洁将头撇过去,倔强地不想回答他的问题。 方昱程也不在意,自言自语地说:「指挥今天晚上的班机。」 「我知道。」她只是不知道原来是今天晚上而已。 他叹了口气,「老师,你们两个为什么明明能在一起,却不在一起,要这样伤害对方呢?」 「你又知道了?」 他偷翻白眼,「有眼睛的人一看就知道你们吵架了。」 原来这么明显吗?但她也不想承认,觉得没必要跟他说那么多。 他依然忽略她不满、狼狈的样子,一个人继续说:「我高中的时候喜欢了当时的班导,而她当时也有了论及婚嫁的男友,虽然他们快结婚了,但我知道她并不快乐,时常因为对方的工作而吵架、偷偷哭泣,那时候的我年纪小,做事不想后果,在校外擅自跟她告白,把她揽进怀里,被同校的学生发现告发学校,她就被迫离开学校,而我因为是比赛的常胜军、学校的招牌,所以一点事也没有,而她从此被冠上诱拐学生、违反师生伦理的老师了。」 她转头看向他,不知道为什么他要突然开始说起自己的事。 「那时候我真是痛恨死自己了,明明是我擅自喜欢她的,可却让她背负一切的罪名,我应该要等到自己毕业后,再用一个好的方式表达我对她的感情的。」他自嘲地笑了笑,「可再多的如果都来不及了。」 「所以我才不懂,你跟指挥之间明明没有任何好顾忌的人或理由,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因为,我只会拖累他啊,如果他身边有我的话,他就不可能去追寻他想做的事、站在更高更远的地方。」她原本止住的泪水又悄悄浮上眼底。 她一直都清楚,只要有她在,他就永远放不下她。 所以,她必须狠心推开他,才能让他毫无顾忌地自在飞翔。 明明达到她的目的了,可是为什么,她会这么难过呢? 「那你为什么不把这些话告诉他?」 她看向他,他继续说下去:「如果没有好好向对方传达自己内心的感受的话,只会让你们越来越远,让你们彼此都后悔、留下遗憾的。」 「可说了那么多,一切都来不及了,不是吗?」她小声咕噥着,说道理人人都会,可要实际做却很困难。 「谁说来不及的?」他嘴角勾起了淡淡的浅笑,把吉他收进袋子里背起,「走吧,现在去还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