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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枪从口袋里摸出一包消毒纱布,拉过陈栎的手,小心地擦干酒渍,重新包扎好。陈栎的手上布满了伤痕,左手无名指和小指有不同程度的形变,常年握刀,内掌只要是掌骨突出的地方都盖着一层薄茧。 但即便是这样一双手,烟枪也觉得很好看。 陈栎抽了一下手,没抽开,他无奈地说,“你喜欢手工砂纸吗?改天我去古董市场给你买两张。” “倒不必花冤枉钱……”烟枪声音听起来有些闷闷。 “库吉拉说打断重新接上能变直一点。”陈栎动了动那两根指头,那种诡异的滞涩感至今未消,已经跟了他十几年。 “干嘛要受那份罪。”烟枪把那五根命途多舛的手指握在一起,小心翼翼地托起来,凑在嘴边轻啄了一下。 “神经重置也能让它雨雪天不疼。”陈栎说。 “她就是手痒想给人开刀子,别听她的。” “你腻歪够了吗。”陈栎觉得自己的手和身体已经不在同一个世界,指尖热得发胀。 “不够,没够。” 陈栎短促地笑了一声,听起来像是个危险的信号。 下一秒,他右手在烟枪的肩上一撞,猝不及防,烟枪整个人摔进了身后的沙发里,愣愣地看着陈栎,那只被他握住的手此刻按在他的胸口上,让他一时间无法起身。 “你要干嘛?”烟枪有些紧张。 “你害怕了?”陈栎笑着说。 “那倒不至于。”烟枪心虚地眨了眨眼睛。 陈栎认真地盯着烟枪的眼睛,琥珀色的、深邃的眼睛,眼睫浓密,在颤抖的时候格外动人,就像是一只银灰色的鸟,张开羽翼,小心地守护着它的宝石。 “我没学过,如果做得不好……你就忍着吧。” 陈栎反手握住烟枪的手,借力把自己拉向対方,他们隐没在暗处,在无数空酒瓶缭乱的折射光下,他俯下身,盖住了烟枪的嘴唇。 他确实是个没有经验的初学者,以至于他只吻到了一侧,滑过敏感的唇珠,他感觉烟枪在他身下剧烈一抖,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被气流吹乱的空气挠得人钻心痒,唇纹摩擦的微弱力量也那么的痒,像是一只只幼鸟的爪子没有章法地在踩着心里柔软的土壤上。 陈栎笑了一会儿,撑起身体,“不好意思,我重新…” 烟枪的手握住他的后颈,力道不容拒绝,让两个人撞在一起,发出有些沉闷的声音。 他热情的唇舌,就是这个世界上最有效的语言,陈栎感觉到热,他很少有这种从内到外都被暖透了的感觉,即使是高度酒都很难办到。 他感觉自己的口腔、喉管和胃都在缩紧,想要吸收这些热度,不受控制地变得贪婪和自私。 他以前从不知道,原来漫长的亲吻是这样的感觉,以至于眼眶都有些灼热。 他闭上眼睛,不由得皱起眉头,一瞬间他无法确认这种感觉是否应该归属于他。就像一片荒废百年的沙砾土地,被从天而降的大河冲击,水流瞬间深入地脉,每一寸沙土都在来不及认知中,变得沃足起来。 这份沃足,是否应该归属于他。 “怎么了……”烟枪轻轻地抚开他的眉头,柔声问,“我让你不舒服了?” 陈栎摇了摇头,他在烟枪那只残目上落下一吻,他感觉自己的嘴唇好像碰到眼珠上的膜,热而湿润,全无防备。 他用手盖住那只眼睛,有些歉疚地说,“抱歉。” “早没什么感觉了。” “如果能选择……”陈栎轻声,他的语气甚至有些小心,“你会想过普通人的一生吗?” “每个人迟早都会有自己的苦难,还不如不选择。”烟枪认真地回答。 “也対。”陈栎把他从沙发上拉起来。 他的目光投向桌上的酒杯,冰块的棱角已经被磨圆,反而更加的晶莹透明。 这注定是一个波澜起伏不休的时代,他们的船还能航行多久?触礁的时刻或许就在明天,或许就在下一刻。 但如果所有船员都在风暴中假想中战栗,那这艘船永远都不会启航。 第79章 团圆节如期而至, 在这之前的五天里,陈栎和颂光分工,扫荡了地下城的每个角落。 地下城的生态一如往昔的糟糕, 期间他们还遇到了两批被“巡逻者”机器人押运、被流放下来的犯罪者,那些人脸上的神情各不相同, 但都写满了绝望。 暗无天日的地下囚室和绝对未知的未来,就是绝望本身。 团圆节在一年里最重要的节日, 当天不休假,团圆节之后全国公休一日。每年团圆节的传统都少不了烟花和游行, 从晚上八点开始, 中心城的上空将无休止地绽放电子烟花和冷花火,直到次日黎明。 中心城有无数独自抚养孩子的母亲、父亲, 在团圆节之前,他们必须加倍努力工作赚钱, 才能为自己的孩子准备一顿丰盛的晚餐和他们盼望一整年的礼物,之后带着孩子走上街头,欣赏漫天的烟花,在烟花下, 祈祷未来的好运和平安。 在所有人都在吃团圆饭的时候,反革如约赴他的鸿门宴。 他定了一间雪棕榈的包厢,四壁是不断变换的仿真电子画布,最流行的各种辽阔的风景图, 让人仿佛置身在旷野之中, 无限扩张了空间感。 他提前了半个小时来选择房间和电子画布的图案, 丛元帅喜欢禅景, 他偏偏要背道而驰,选择了一片跳动的蓝紫色火海, 这幅画布有一个特别的名字——叫“审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