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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死亡离死亡还有多远。”陈栎声音有些艰涩。 “还有很远, ”祝曲泱把仪器转给陈栎看,“但比死亡更痛苦。” “我没办法替他做决定。” “他已经没有办法决定自己的生命。”祝清愿把手按在电动起搏器上,犹豫了一下,调大了数值。 陈栎难得有些不知所措, 他恍惚地看着前方, 但前方的一切却好像全然没有进入他的眼中。 脑死亡, 这个名词他最近才听过, 是用在辰茗身上,对词语熟悉的感觉还滞涩在大脑里, 他感觉脑子里的一切搅成了模糊扭曲的一团。 “况且,你们少干替他人决定生死的事了吗?”祝清愿轻蔑地笑了一声。 陈栎被他的话一激,顿时清醒过来,他漆黑的双眼瞪向祝清愿,眼中似乎有一团火在烧,他冷冷地说,“我会去找他的家人,让他们决定。” “他的家人只会希望他死,一个脑死亡的人,一分钱都挣不了。”祝清愿的声音冷酷。 陈栎几乎是瞬间捏住了祝清愿的喉骨,只需要一秒钟,他就能将这块软骨捏得粉碎。 “你看,这么快,你就来剥夺我的命。”即使被紧攥咽喉,祝清愿也丝毫不惧,冷笑着说。 烟枪一把拽过陈栎,低吼道,“别闹,你是小孩吗?” “这个人,毫无疑问是过劳死,加上抑郁症,酒精刺激,颅压大,这几个小时要多痛苦有多痛苦,你们真不如让他早点痛快。” 陈栎甩开烟枪,他没有再度攻击祝清愿,而是转身离开了治疗室。 “他突然变得很脆弱,是终于意识到自己罪孽深重了吗。”望着陈栎离去的背影,祝清愿笑了笑。 他的手离开了电动起搏器,像是欣赏一副世界名画一样,看着体征监控仪器。或许对于他来说,世界名画都比不上一个垂死之人的心电图来得有艺术感。 “人的生命真是顽强,即使这么痛苦,他还想活……”他看着那些规律的数值,眼神里流露出赞许。 “你和陈栎什么仇?”烟枪直言。 “他应该是我恨的人。”祝清愿微微一笑。 “他不是你想象里的那个人,你自顾自的爱和恨,都不应该强加在他身上,”烟枪说,“你并不认识他,他一直都是个…善良的人,就连你,他也一样会救。” “告诉他不用,我是恶人,命该绝,况且我如果因为他而死,他说不定也会痛苦,那我就开心。” “我没心情和你扯淡,走了。”烟枪摆摆手,快走到门边的时候,他低头点了一根烟。 “嘿,他身材不错,你觉得呢。”祝清愿突然说。 烟枪吐了一口烟,偏过头看向祝清愿,他的眼中带着疑惑。 “原来只有我见过他不穿衣服的样子。”祝清愿笑得恶劣。 “忘了,不然把你眼珠子挖出来。”烟枪说完,抬腿离开了治疗室。 “呵,狗情侣,说得话都一样。” 祝清愿从柜子里找了一条薄毯盖在工人身上,也离开了治疗室。机器会代替他维持这个男人的生命,等待他的家人来判决。 一个脑死亡的人,自然不会再知冷热,但中心城的深秋,很冷,最好盖上一条自发热材质的毯子。 烟枪叼着烟走进院子里,清晨的空气又干又冷,他深深吸了几口,像是狠狠抽了一口薄荷烟般提神醒脑。他在院子里转了几圈之后,才在药王殿里找到陈栎。 陈栎正板着一张脸蹲在药王金身脚下抽电子烟,像只药王座下的恶犬。他的外套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只穿了一件黑色衬衣,下摆扎进裤子里,细皮带束着一把结实的细腰。 “祝清愿说得没错。”烟枪心想,他吹出最后一口烟,把烟蒂在烟罐里碾灭。 陈栎望向他,目光沉甸甸的,似乎在无声地愤怒着。 “我刚刚找区域容留署查了他的家庭情况,他的家人无论怎样决定,你都不许生气,知道吗?” 陈栎闷声说,“知道了。” “累了,走吧,吃点东西去。” “我不想吃快餐。”陈栎不动。 “利索点,吃完我还想睡一会儿” “老烟,你还记得吗?”陈栎的声音有些飘,好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的似的,“他说,我们要为这个旧时代敲响丧钟。” “嗯,记得。”烟枪说。 “为这个旧时代…敲响丧钟。”陈栎又重复了一遍,语气像是自言自语。 “还有你不知道的后半句,”烟枪的脸上仿佛浮起了能跨越时间的远山雾霭,他的声音并不响亮,所言的内容让人听来却如广口钟般,振聋发聩。 “为即将而来的新时代,身投熔炉。” 那意指牺牲,没有不牺牲的战争。 “没什么不可以。”陈栎站了起来,他的腰杆挺得笔直,仿佛从来不曾弯过一次,他恢复了往常的平静,又变回了那个无坚不摧的人。 *** 人活着为什么要上班。 伤寒看着手头越积越多的工作,面无表情地叹了一口气。 他已经在主脑的屏幕下连续工作超过八个小时,颈椎病变、肩部炎症和腰间盘突出正在热情地向他招手。他把手机的直播软件打开,调到小说直播的频道,随便进入了一个房间,清脆的打字音响起。 他习惯听着这种声音工作,起码能缓解一些烦躁的情绪。每个人都有各种各样的小癖好,非常固定,和自身紧密联系,可以完全与他人无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