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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辰谨翻了个身,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给叶呈发了条消息:狂学一年,能不能考上穗大医学院? 叶呈几乎是秒回:明天过去帮你补课。 而后,叶呈每周都会过来三次,帮郑辰谨补习。 有了叶呈的对比,郑辰谨才知道自己真的就只是个极不成熟的小孩子。叶呈本就能说会笑,他不仅能够轻而易举地让许易扬露出笑容,还会主动帮忙带饭、收拾病房,带水果来也知道给新来的隔壁床病友捎上一份。 换从前的郑辰谨,第一反应一定是不服气,可是现在他已然明白,不论是谁,只要能让许易扬开心起来,那他就得感恩。并且,他也终于知道自己该长大了,他一点儿也不像一个快要成年的人,得像叶呈一样懂事。 揠苗助长是来不及,但是郑辰谨的变化一定逃不过细心的许易扬。 这段时间里,他听见许丽哭,他难受得不得了。许丽上次哭成这样,还是十年前被生父家暴的时候。他也嗅到郑成安在身上的烟味,抽烟的频率明显增高了,被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继子折腾成这样,真不省心。 但他再没听见郑辰谨哭,他能听见的只是郑辰谨懂事得像个他不认识的大人,给许丽解释医生的话,让郑成安少抽点烟,一个人去楼下的医院食堂把一家人的饭给打包上来,到点嘱咐自己吃药、喝水,剩下的大部分时间都在安静地学习。 许易扬的脑子里闪过自己和郑辰谨初见时的画面,那个压根不屑于正眼瞧自己的少年,那股理直气壮地命令自己帮他写语文作业的痞气,那些开着游戏公放故意吵自己写作业的昨天,好像从未存在过。 体察着郑辰谨的改变,许易扬似乎想明白了,死亡并非解脱。 他自杀未遂后,郑辰谨、许丽和郑成安的痛苦,他都尽收眼底。自杀,并不能让他和他最爱的人们得到自由。 生是无解,死是无解。许易扬像是跌入了思想的桎梏,坠入了无底深渊,没有着落,没有盼头。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要成为家人的绊脚石,把自己从他们正向发展的人生中剥离,然后自己在黑暗中寻找一条能让他苟活的独木桥。 所以,在许易扬出院前两天,他让郑辰谨带着他到医院的小花园里。 沉默了一会儿,许易扬说:你回家之后帮我把小提琴寄来,可以吗? 寄来?郑辰谨不明所以,他一直以为后天全家会一起回深城。 许易扬说:我不回去了,这边有一个中途失明者心理援助项目,我去参加。 这个消息对郑辰谨来说有些突然,他问:什么时候回来? 许易扬没有马上回答,他张望着右眼那0.01的光,微小昏暗,照亮自己的世界已是勉强,容不下更多的人。 许易扬深吸了一口气,叹出:我们是结束了吧。 郑辰谨看着他,肤色不再惨白,脸颊上泛着的粉色似乎又能隐隐约约地看见了,而那双笑起来弯弯的眼睛,只要他过得舒心、快乐、自由,一定也会在未来的某一天重归故里。 郑辰谨用平静的声音回答:是。 话说完了,他们默契地在花园里并排坐着,没有人愿意离开。 郑辰谨拼了命地嗅许易扬头发上那股清爽的洗发水味儿,许易扬拼了命感受着郑辰谨身上的热气儿,但也拼了命地一动不动,装作只是坐着。 他们坐了很久、很久,久到许丽和郑成安都下楼找他们了。 十一月,京城已经转凉了,上楼之前,郑辰谨问许易扬冷不冷,许易扬说不冷。 郑辰谨说:那条送你的灰色的围巾,也给你一起寄来吧。 许易扬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好。 第二十四章 中途失明者心理援助项目给许易扬的生活带来了很大转机。 听说许易扬之前成绩特别好,大家都为他惋惜。大家问他想学什么专业,有的专业对视力卡得并不紧。许易扬刚说完天文,就听见了沉默。 不是没有盲人参加普通高考,但是许易扬不愿意。丢了眼睛,再去走和从前一样的路,只会在不断和从前对比之中窒息,不断地想,如果没有失明,是不是一切都会顺利很多。 也不是没有研究天文的盲人科学家,但太少太少了,至少许易扬知道他成不了,没有眼睛,看不到头顶的星空,还有什么研究下去的动力呢。 梦已经碎了,就不要勉为其难地把它拼起来了,玻璃会割手,疼。 于是,许易扬主动打破沉默,说:没事儿,我都想开了。 真的想开了吗?只有他自己知道。 项目组对许易扬特别关心和爱护,不仅是因为许易扬自杀未果的经历,更是因为许易扬很亮眼,不论是秀气的长相、温和的性格还是过人的才华。 项目里的几次联欢会,许易扬表演了小提琴,在座的无不拍手称快。 音乐未必是解药,但确实是失明之后还能拿得出手的东西。许丽说要不以后还是走音乐的路,许丽让许易扬别在乎钱。 许易扬说:那是郑叔叔的钱。 许丽笑了笑,说:你都改口叫人爸了,我们早就是一家人了。长大了、学成了好好孝顺他就是了。而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