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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此我才第一次看清他腰上的那柄刀,黑色的刀鞘足有手掌宽,椭圆的刀锷上刻着云纹,随着一声清越的铮鸣,一把奇特的、泛着电蓝色弧光的反曲刀出现在我眼前。 真是把好刀。从刀身的宽度和厚度来看,挥动时的力量应该非常强。 “你这是斩鬼的刀还是杀牛的刀啊?看着不是普通的钢铁呢。”我惊讶的说。 “日轮刀是用猩猩绯铁砂打造的,能吸收阳光,只有用这个才能砍断鬼的脖子啦。”早云嘿嘿一笑,“染小姐要小心,我的刀可是很锋利的。” 说罢他身体微微向前一倾,下一刻竟然已到我眼前。 好快! 我横刀格挡,虽然他没有使用呼吸法,但刀刃彼此撞击时的力道依然震到我手臂发麻。于是我微微侧过刀身,灵巧的卸掉了他刀上的力量,顺便手腕一转,直刺向他的脖子。 早云眼中掠过一丝错愕,马上闪开了我的刀锋,退出了几步。 “染小姐的身法好奇怪,而且说好了是比试,怎么上来就是杀招啊?” “抱歉抱歉,”我很不好意思,“这段时间杀的魔物太多,有点控制不住。” 我当然没学过什么刀法,我所谓的刀法,是在地狱的两百年里凭着生存本能练成的杀人技。 又是铿锵几声金铁交鸣,早云忽然赞叹道:“染小姐的刀法一点也不像女孩子,倒有点像是曾经的日柱大人,是那种好像神乐舞一样灵动又矫健的姿态呢!如果你生在我们那时候,我肯定向主公举荐你!” “哈哈,我怕鬼怕的要命,对加入你们鬼杀队可没兴趣!”我笑道,“我确实有习练过祭舞,所以大概是有些影响。但你挥刀的力量感我也很喜欢呢!” 我却暗暗担心。早云的速度和挥刀的力量都不可小觑,而妓夫太郎虽然也擅长近战,在灵活性上更胜一筹,对抗这种势大力沉又快速的斩击时,却不一定能占到便宜。 况且对方还没用上呼吸法。 谈笑间又是几十次交锋,我从各个刁钻的角度展开攻击,早云的反应速度也并不慢,两把刀死死纠缠在一起,终于在一次相撞后形成了僵持不下的姿态。 两个人谁也不想先撤手。早云看起来有点兴奋:“染小姐的刀是用什么打的?平常这么薄的刃,大多砍个几次就会被我的刀撞断,你这刀竟连缺口都没有!” “这你就不懂了,”我神神秘秘的说,“ 这是有秘术加持,不可外传。” “是用特殊的法术加强了刀身吗?”早云惊讶的问,“所以刀刃上才刻有莲华纹?” 我的视线跟着他落到刀刃的外侧,发现上面竟真的刻有浅浅的纹路,因为平日刀上总流转着灵光,也不需要保养,所以连我自己竟然都没注意到那是莲华纹。 看到那再熟悉不过的花纹,我头脑中轰然炸响。 —— 还有那把小刀子,没有开刃,下次他们再让你表演什么戏法,就不要傻乎乎的去抓刀刃啦…… —— 我有些以前的东西想要交给您保管,是那孩子的东西…… 记忆里破碎的声音,最终凝固成一个画面: 暮色浸染了神社破败的鸟居。那个孑然一身的背影,踏着遍地血一般的晚枫走出门去,始终没有回头,仿佛早已看透人世,天地之间再无留恋。 他来过荒川神社,尽管迟到了十二年。 他来过。 而当时几乎失去了神力,仅存灵体的我,连呼唤他的声音都无法发出。 —— 停下,不要再往前走。 —— 停下,前方就是永夜,是地狱啊。 那大概是我漫长的生命中,第一次体会到何为无力,无力到只能化为蛇形,将那把被孤零零留在神坛上的小刀吞入腹中。 我甚至还记起了它的气味,是白檀和乳香,以及混在其中的,一线淡薄的莲花香。 极乐教的神子,终其一生,都没能听到来自神灵的声音。 “染小姐,你这是怎么了?”耳边传来早云略带惊慌的声音,“不要抓刀刃啊,手都流血啦!” 我终于回过神来,看着染了一片血色的刀刃,只觉得心痛不已。 对不起啊,即使是神灵,也有没能做到的事。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一些旧事。这刀原本是我赠与友人的礼物,因为某些原因被他退回,那人心性淡漠,我一直以为他并未放在心上,但是……我送他的时候,上面是没有刻莲华纹的。” “那必定是在退回之前刻上的了。”早云思索道,“这花纹看着有些年头了。看来染小姐的这位友人,心中也很看重染小姐呢。” “不会的,那不可能!” 我如此说着,却再也没法控制自己的眼泪。 “诶?别哭啊!我最怕女孩子哭了!”早云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这么点事,有什么大不了的?再见面时问清对方心意不就好了?你们女孩子真是麻烦!” “可他死了啊!”我哭着抱紧了刀,“他死了啊!我没能救他!我什么也没能做到啊!” 我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居然能在地狱里,当着一名鬼杀队的柱,把憋了许久的眼泪哭了个痛快。 感觉这几个月流的眼泪比我过去两百年里加起来都多,如果不是谢花梅带着一副要杀人的表情冲过来,拿起根树枝子狂殴早云,大概我还会继续哭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