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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迷迭倒抽了口凉气,身子登时麻了半截,于是也顾不得什么蜘蛛燕子了,手掌在地面上用力一拍,一个暴起站直身子,手抱住身旁的树干朝上一跃,想从高处逃走。 然而刚跳到一半,前面忽然扑过来一阵腥风,带着点酸腐气,熏得她一阵恶心。她一只手胡乱抓住一根枝条,在空中急速调转身形,鼻子几乎擦着树干躲过去的时候,她看到了那只沾满了血污的骷髅脑袋,朝自己的面门直扑过来。 头骨直直撞上宋迷迭的脑袋,将她砸得眼冒金星,仿佛坠入到混沌之境,只耳边依稀听到祁三郎模糊的狼嗥,宋迷迭,你去小解,是要尿一条大江来吗? 都护府。 茶汤腾起的热气并没有令莫寒烟天生的冷脸稍显柔和,却令她看起来像尊受香火供奉的菩萨,更加生人勿进了。一旁坐着的祁三郎显然也不是善茬,一条腿盘在另一条腿的膝盖上,手去捻那茶盖,将茶碗敲得叮当作响,却始终没有尝一口那盏肖将军精心准备的天山雪。 大都护肖闯虽然坐在中央的主座上,屁股上却像长了刺,始终和椅子隔着半寸不到的距离,身体朝前微倾着,脸上的担忧和谄媚一样鲜明。 真是对不住,刚到西诏,就让宋......宋校事受了伤,肖闯反复搓着又宽又厚的手掌,两条杂乱浓眉几乎耷拉到嘴角,不过二位放心,我已经命人拿来了西诏最好的药材,雪莲、红景天,这些药物都是百年才出一件的,保证药到病除,不出几日,宋校事就会醒来,而且,绝不会留下任何疤痕。 莫寒烟轻抬柳眉,清冷的眼珠子一动未动,口中轻道出一句话来,迷迭的病情就不劳将军费心了,将军现在最应该向校事府解释的,难道不是放走景王这件事吗? 她一开口,祁三郎的话匣子登时便打开了,他将茶盖砰的一声扣在茶碗上,盘着的那条腿在空中绕了个大圈,靴子重重落地,将肖闯吓得终于一屁股坐回到椅上。 我说肖将军,虽然口中称着将军,口气却像对小孩训话,我们赶到山谷的时候,迷迭已经被一只头骨砸晕,若不是寒烟的大力金刚锤练得炉火纯青,举世无双,在景王的人杀人之前将他们逼退,迷迭现在就不是躺在床上,而是埋在地里了。肖将军,当时景王府的一帮人可都在谷中的,我就奇怪了,咱们尊贵无比的景王殿下,为何闲着没事干,要率众去那鸟不拉屎的山谷,那肯定不会是去远足踏青了吧? 肖闯陪着笑脸摇头,那自然不会。 祁三郎冷笑一声接着道,那他去做什么?那具骸骨又属于何人?他顿了一下,我顺着山谷一路下行,探查到谷底有一处幽潭,倒是个杀人沉尸的好地方,将军为何不派人去好好搜查一番?难道有意包庇景王? 听到包庇二字,肖闯急得脸都绿了,面颊上的肌rou一跳一跳的,被火光映得忽暗忽明,日月昭昭,我肖闯对陛下是一片忠心,天地可表啊。今日不派人搜查洗尘潭,实在是因为那个地方,它靠近不得啊。两位校事初来乍到,不知道洗尘潭的传说,可是我在这里待得久了,便断不能任二位大人以身犯险,犯下不可挽回的大错啊。 我信你个鬼,祁三郎脸上的笑意被诤诤怒气取代,你当校事府吃素的吗?什么怪事我们没见过,什么硬骨头我们没啃过,哪几日见不到怪事怪人,才是出了奇了呢?你现在拿这些个鬼话敷衍我,以为我能信你吗?这次来西诏,是因为陛下布在景王身边的棋子忽然失联,可你,今日明明已经抓住了景王的错处,却不追查下去,反而放走了他。 被他这么一骂,肖闯再也坐不住了,走到祁三郎面前,额头上冷汗丛丛, 却诺诺说不出话来。 师兄,你让他先把话讲完吧。一直沉默着的莫寒烟忽然在这时开了口,眼睛依然瞅着桌上那盏已经凉掉的茶,淡褐色的眼珠子仿佛是钉死了,不会转动似的。 她一说话,祁三郎便登时没了脾气,只瞅了肖闯一眼,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肖闯自是对莫寒烟千恩万谢,可忽然触上祁三郎的目光,便再也不敢耽搁,抹了把头上的冷汗继续道,这洗尘潭是以前是进入西诏的必经之地,后来,因为实在太过邪门,所以才在旁边另辟了一条路,供入诏的人们通行,祁大人可知其中因由? 第5章 传说 说完,见祁三郎依然双臂环抱面无表情盯着自己,心中甚觉没趣,却也不得不说下去,相传千年以前,有外敌入侵西诏,所到之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西诏本是富庶之地,却因为外族凌犯而变得哀鸿遍野,饿殍载道。当时的族长走投无路,便只能带领残余族人祈求上苍,希望上天怜悯,赐他们金城汤池,山河永固。 金城汤池自然是不可能的,不过在那场感天动地的祈告之后的第二天,禹阳城外却多了一口深潭,潭边有怪石嶙峋,上用红笔落字洗尘潭。 我也没在潭水边看到石头呀。祁三郎还是一脸的不置可否,余光斜到莫寒烟瞥了自己一眼时,便痛快地闭了嘴。 传说吗,不可全信,但也不可不信,西诏这地界邪得很,在这里待久了,对这些诡秘之事多少要抱些敬畏心,见祁三郎没吭气,肖闯接着往下说,过了几日,又有外族军队进犯,一行人来到洗尘潭边,见水面清莹如镜,又看到石上洗尘潭三个大字,便心情大畅,以为这潭水是为他们长路劳顿,接风洗尘,所以一个个褪去衣物跳入潭中,准备清洗一番,歇息片刻,再攒足精神去城中烧杀抢掠,可就在这时,怪事却发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