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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上了马车,又亲自唤了回来禀报的家丁来问个仔细,安伯心中暗自叫苦不迭,向那家丁猛使眼色,只可惜那家丁只顾着向贝凝嫣口沫横飞的绘声绘色地描述当时情形,全然未接收到安伯的眼色。 说的却是姑爷和小小姐出了门,一路赏玩走走停停的,因为人多随行的护卫护院散得也开,姑爷原来一直是抱着小小姐的,只一会小小姐吵着要自个儿下来走,姑爷也就随了她,只是紧紧牵着她。赏过了灯正准备转过来占个好位置看一会的烟花,便看到何宝山和贝志尚各自领着人拦着一位绝色的姑娘调戏,姑爷见了出言讥嘲了这两人几句,这两人恼羞成怒就动了手,冲突里姑爷不知怎的就松开了小小姐,众人推搡中把小小姐推到了河里,姑爷一见之下大惊,立刻就跳了下去,只是这姑爷却是个不会水的,随行的护卫护院们挤过来时,两人都是没了踪影,过得好一会,才发现仇护卫从河里把这湿漉漉的两人抱着出了水上岸,姑爷还好,只是冷得直哆嗦脸色铁青,小小姐是已经不醒人事。 等这家丁说完,安伯偷眼看着自家小姐,贝凝嫣脸沉似水,竟是看不出喜怒来。偏生这家丁又多嘴了一句,后来官府里来人了,把一干人等全拘了回去,说是那引得众人起争端的绝色女子,竟然是这贪欢阁里新来的花魁。 安伯在旁边听得直想踹这没眼色的嘴碎家丁几脚!只是心下也是惊疑,姑爷平日里不像是个贪色之人,对小姐是极上心的,就连对小小姐也是比起别人家亲生还要好。只是今晚,怎地就为了一个青楼女子和人争风吃醋起了冲突?成亲才不过大半年,往日里也便罢了,大家只不过是认为年少多情,说上几句也就算过去了。自家小姐也是个温婉识礼的,不会过于与她为难,只是今日里可把小小姐也牵了进去!若是小小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这姑爷和小姐的夫妻情份,怕是也到了头了! 愁云惨雾为情伤 正这般想着,宋大夫的医铺就到了。安伯忙过去想扶自家小姐下车,却见贝凝嫣铁青着脸,浑然不顾平日里的端仪,轻撩起裙摆下了车,进了屋也不言语,只噔噔噔几步走到正立在屋中,失魂落魄一身湿衣还未来得及换的兀自冻得直打摆子的傅岩逍面前,抬手就是一个耳光!话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一般的生硬,“傅岩逍,你好样的!若是妍儿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我饶不了你!” 这一记耳光,把屋里屋外的人都惊着了,傅岩逍原本青白交加的脸上,因这一记耳光而显出些红晕来,她咬着嘴唇,紧攥着拳头捏得五指发白,努力想要挺起身来站直了,也忍不住一直颤抖,抬起眼来看着贝凝嫣,这个她一直放在心上,极力疼宠着,只望她能稍展欢颜的人,这个一直以来温婉端庄,对谁都那么温柔的人,现在却是问都不问,劈头盖脸地赏了她一记耳光,可见是恼极了。 护主心切的仇岩眼里只认傅岩逍一个主子,见有人对自家主子动手,不由得圆瞪着眼,跨前一步,将傅岩逍护在身后。傅岩逍终于动了动,却只是把仇岩拉开,不要挡住她的视线。贝凝嫣有多疼妍儿她一直知道的,如今没有顾好妍儿,无论起因如何,也是她对不起贝凝嫣,她喉头动了动,懊悔万分地低下头,涩声低低道“对不起。” 贝凝嫣手抬了抬,安伯忙不迭地上前拉着自家小姐,防着她再在众人面前掌掴傅岩逍。嘴里只劝道,“小姐,你冷静下,小小姐吉人天相,定会没事的。”贝凝嫣将怒视着傅岩逍的视线转开,像是找不着焦点般凄然,半晌只惨然一笑,口中喃喃道,“我只得妍儿这么一个女儿,若是她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我也不要活了,我怎么,怎么向他,他们交待!” 傅岩逍闭了闭眼睛,忍住将要夺眶而出的眼泪。觉得浑身冷得不可自持,不停地抖着,她双手环着肩,可是无论将自己抱得多紧,都压不住这冷。但是身上再冷,也抵不过心冷。那句话,贝凝嫣虽是改了口,但是她轻易就能听出,她指的仅是他——霍逐阳,而不是他们——众人眼中认为的已去世的贝家老爷和夫人,或者是传说中的妍儿亲生父母。 贝凝嫣眼中的恨意她也看得到,就算两府的人如何错待她,在她提起时,也只是有着愁绪,从来未曾显现过恨意,但是,现在,她会带着恨意怒视着自己,不问原由地掌掴自己,只因为她没有将妍儿护得周全,没有将霍逐阳和贝凝嫣两人爱的结晶照顾好。以前的种种飞快地在她脑中闪现,贝凝嫣的低眉浅笑,轻怒薄嗔,温柔相对,夜夜里的依偎在她怀里取暖,细说夜话,而这一切的一切,她曾妄想是有所动情的幻象,如今通通都破碎。那个人,果真是牢不可破的存在,就算他现在在众人眼里是生死不明,贝凝嫣也仍然是将他所留下来的所有东西当成是生命中的珍宝,她早就应该知道的,在去年七月时,贝凝嫣冒着暴风雨去照顾那几棵两人共同栽种下的黄竹,防着它们被风雨所折,那个时候,她就应该明了,应该将自己的心锁好,不要再起涟漪,但是她却偏偏是动了情,丢了心,就算逃到了千里之外,也只是更为明晰了自己的情意。然后又急不可待地赶了回来,只是为了再看见她,陪着她,守着她,只盼得她欢颜。 傅岩逍咬了咬牙,她从来没有这般妒忌过一个人,但是她现在深深妒忌着霍逐阳,因为她知道他没有死,逃得生天后,却在长达两年里音讯全无,再重的伤,两年的时间也足够康复了,那个人,他凭什么,这般毫无责任感地将贝凝嫣扔在这里,任凭着她在这名节至重的时代里,顶着望门新寡的身份,被人指指点点说是命硬克父克母克夫,任由人欺凌软禁。这样的一个人,却轻易地占据了贝凝嫣的全部身心,再无她傅岩逍一席之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