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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城里传出消息,不是杨叔主动找她,可能她至今还不知道会烂在哪个地方。 也许还在高桥镇,也许放弃了。 说不准的事。 纪岑安直白,嗓音低低的,温吞道来。 “刚出去的一年多都是在混日子,没计划,也不愿意谋生,离……”说着,她停了须臾,酝酿适当的措辞,不愿说那个不吉利的字眼,迟疑半秒钟,思索着改口,“离废了没差太远,总是很糟糕。” 南迦顺着上来些,抬抬头,打量起她。 眸光混合着浓郁的夜色,沉得像一滩死水。 纪岑安轻言:“在那些地方也不是不能过活,本来可以定外边,只要低调些,再走远一点,换个城市,或者出国,找份安稳的工作好好经营,也不是不行。但是……就是下不定那份心,不知道为什么。” 低头与南迦对视,在黑暗中目光相接,纪岑安想了想,接道:“可能不甘心,不喜欢以后都这么混。” 勉强清醒了些,南迦掀开些被子,觉得热了不舒服。伏在纪岑安胸前,南迦明面上无波澜:“还有呢?” 大晚上的,突然就老实了。 纪岑安说:“想听哪些?” 南迦的指尖触到她的头发:“依你讲,随便。” 纪岑安想了想,很是实在,真就随便讲了。 由最初讲起,去过的地儿,做过的工,遇到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不着边际,散得像一盘沙。 听起来就是胡编乱造,打零工却拿不到报酬的经历,怎么都不像是发生在她身上的事。 一个精通计算机,上过大学,自幼就有着高端且良好精英教育的人,沦落到那个地步,也是有够离谱。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没毛的凤凰终究是凤凰,本质变不了,凭她的能力,何必这么憋屈地活着,找份体面的生存出路应该不难。 ——但她从未谋划过这方面,一次都没有。 浑噩度日,有一天算一天。 似乎苦累成了还活着的证明,无为的俗世才是真实。 莫名就听话,纪岑安回忆道:“有一次差点碰上了熟人,在云岭那里,险些被发现了。” 南迦颤颤手指:“嗯。” “你认识的。”纪岑安说,“我家公司以前的职员,一个小领导,姓卢,第一次在你的展览会上见面,他还去了,记得吗?” 南迦说:“记得。” 纪岑安:“他认出我来了。” 南迦:“然后?” “那时在街上,赶集,我在一家电脑店里打工,他回乡探亲。”纪岑安说,“那天正好店主不在,我就走了,没让他追上。” 南迦:“他对你做什么了?” 纪岑安:“没有。” “就没了?” “没了。” 攥紧下方的被单,南迦一点不惊异,知道纪岑安说的是谁,对其不是很感兴趣。 她们的第一次见面,南迦至今印象尤新,那个姓卢的小职员她也记得。 他是纪岑安的临时司机,也是被邀请方的代表之一。 纪家公司的代表——真正被邀请的高层没去,看不上南迦的小展子,可迫于中间隔着的层层人际关系不好推脱,因而找了这么个小角色代替。 纪岑安的到来纯属意外,那天她是闲着没事干,不请自去,不仅厚脸皮蹭南迦的展览会,还无理要求小职员给自己打杂,以此装模作样搞个自以为是的噱头。 脸挨着纪岑安颈侧的肌肤,南迦说:“我见过他。” 纪岑安:“什么时候?” 南迦含糊道:“不久前。” “五月份?”纪岑安却猜得到。 南迦不否认。 不忌讳地袒露全部,纪岑安说:“杨叔就是那时找上我的。” 南迦依然从容,慢慢应了一下。 纪岑安问:“不解释么?” 南迦说:“不想。” “他找了你,你找的杨叔。” “……是。” 纪岑安:“你放出去的消息。” 南迦承认:“差不多。” “为什么?” “找你。” 纪岑安说:“找到了,又怎么样?” 清楚迟早瞒不过去,南迦反问:“杨开明告诉你了?” “没有,不是杨叔。”纪岑安说道,再用指腹刮蹭南迦的腰后两次,缓缓的,“自己察觉的。” 南迦:“我没讲过。” “用不着你讲,”纪岑安说,“上次从C城回来,我就发现了。” 屋里沉静。 纪岑安说:“杨叔做不到那个程度,一次两次还行,可有的东西不该是他能查到的。他背后有帮手,我回来前就知道,可不了解是谁。” 南迦听着,不言语。 “他给我的资料,赵管家也有对应的。”纪岑安一五一十说,“有的地方也很巧合,我不信缘分。” 南迦轻轻道:“还发现了哪些?” “很多。”纪岑安喃喃耳语,温热的呼吸微急,“你在租房外的几次,筒子巷,下大雨那天,是不是你?” 放开床单,南迦别开视线。 不与之对看了。 纪岑安执拗:“你在车里,去找我了。” 南迦不回答,但已经不言而喻。 答案显而易见,压根不用说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