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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她才明白,阿爸放弃自己的名字,成为申家的附庸,只为守住姆妈用死亡和尊严换来的荣誉。 她用十年时间,成为了整个浦城最闪亮的宝珠,众星拱月,所有人都只能讨好她,取悦她,争取她。 哪怕申陆死在前线,申家还有六个嫦笙和申陆亲自训练出来的养子,他们依然是她最坚定的守护者。 坚定到他们一个个奔赴死亡,用鲜血换回王国的彻底反击成功,也依然用各种合约保证了宝珠能站在金字塔顶端,无人敢惹。 这十年过去,王国改制君主共和,夺回殖民地,联合国取消战败税,花国虽然仍虎狼环伺,却成功用惨烈换回了尊严。 阿爸死了,兄长们活下来的也伤很重,先后离开。 所有人都藏起悲伤,喜极而泣,欢欣雀跃。 老百姓凭着健忘和坚韧不拔的向生渴望,继续过日子。 上流社会则用花天酒地和奢靡背后的勾心斗角,来争夺新一轮的权利。 她依然是所有人都要讨好的那个,她背后有个没了顶梁柱却依然强悍的申家,得到她,就能平步青云,鲤鱼化龙。 阿婆总劝她,宝囡啊,你阿爸给挑了合适的人家,你几个兄长也都有至交好友对你情真意切,你要好好活下去,别让姆妈和阿爸的努力白费呀。 她很想做到对阿爸的承诺,很想好好活下去,所以翩跹在男人中间,尝试让人打开心扉。 可怎么会有人对她的心扉感兴趣呢? 他们要的只是申家,多么情真意切的至交好友,也挣脱不开这世道的束缚和诱惑。 旁人怕她,又在背后鄙视她在戏园子里的过往,没人会再替她生气,收拾嘴碎的人。 说爱她爱到愿意放弃一切入赘的男人,极尽温柔深情,可以虔诚亲吻她的脚趾,却去别的女人床上兴风作浪。 只因为她心脏不好,不能太激动,她嫁给哪个人之前绝不能死,所以谁也不会对她胡来。 她觉得一切特别可笑,又在吃斋念佛的时光里,渐渐对一切都觉得无趣。 她不想活了,活着太孤独了,可她不敢死,怕没印象的姆妈和对她特别好的阿爸伤心,怕兄长们的心血白费。 我只想睡过去,再也别醒过来。她对寺庙的方丈笑着这样说,申家已经坐了该做的事情,再有别人来守护,也不是原来的申家了。 她问方丈,睡一辈子,这也算安稳一生吧?让申家消失,会不会损了阿妈阿爸的福分? 方丈淡淡笑着,眼神深邃而包容,因爱所以怖,因爱所以无怖,施主的喜乐安宁,才是逝者心之所向。 她半悟半痴,活着她已经没办法喜乐安宁了,做想做的事情,将已经快要破碎的心脏消耗到再也无法跳动,也算好好活下去了吧? 至于喜乐安宁,留给下一辈子吧。 躺在床上的许琳琅不知何时已经舒展了身体,半趴在枕间,拥着柔软的鸭绒被露出个淡讽浅笑。 她在朦胧中用指尖蹭过胸口,再也没有熟悉的疼痛和沉闷,心脏跳得轻松而有力,她舒缓了神色,沉沉睡了过去。 外头敲门许久得不到应答的梁阿姨已经快急疯了。 听到屋里许琳琅大哭,梁阿姨敲门敲了好久。 哭她还不算太害怕,可让人害怕的是哭着哭着慢慢就没了声音,还怎么敲门都没有人回应。 用钥匙也打不开从里面反锁安全锁的门,梁阿姨吓得一遍一遍给廖宸打电话。 廖宸电话打不通,她又赶紧给秦琅打电话,好不容易打通,她赶紧一股脑把情况都给说了。 秦琅还算能稳得住,阿姨你先打电话让开锁的人过来,我马上安排医生过去。 想了想,他又稍微顿了下,算了,先别叫人开锁,等医生到了,你给他开门。 万一许琳琅没穿好衣裳,让陌生人给看了,让他们老板知道,秦琅觉得自己会被打死。 挂了电话,秦琅赶紧去找老板。 已经晚上八点,订婚仪式马上就要开始,廖宸和伊涵正在侧面门口等着司仪开场后上台。 秦琅头皮有些发麻,不知道该不该等会儿再说。 廖宸看见他,皱眉,怎么了? 秦琅看了身穿晚礼服冷淡优雅的伊涵一眼,小声道,是许小姐,把自己关在卧室里,可能哭晕过去了,开不了门。 廖宸脸色一变,随即眼神中闪过暴怒,乌沉沉的,压不下去,一脚踹在旁边的垃圾桶上。 巨大的声响吓得伊涵都脸色发白,可也不敢招惹盛怒的未婚夫。 旁人也不敢招惹,连过来看都不敢看,秦琅只能赶紧蹲下把变了形的垃圾桶扶起来。 廖宸压下心头火,闭了闭眼,声音冷沉,伊涵,给伊家的投资增加两倍,先前说好的条件不变,你跟廖宣订婚。 伊涵面色有些不大好看,你玩儿我呢! 她虽然对廖宸没有任何感情,但也不是任由人安排婚姻的物件,她家世也不过就是比廖殷常三家差了点而已。 和廖宸同岁的伊涵比廖宣小四岁,先不说她看不看得上廖宣,别人都知道她要跟廖家接班人订婚,临门一脚换个无关紧要的小虾米,以后别人怎么看伊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