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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被卖给了一个女人,在娘亲头七还未过的时候。 后来又是几经转手,白艳已不记得了。直到最后,她被一个老婆婆买下,想给她痴傻的儿子做媳妇儿。 年迈的老婆婆,憨痴的男人,破败无人的小院…她终于逃了出来,然后将自己卖进了长三堂子。 拢在白艳身前的拳头死死攥住,穆星克制着怒火,压低声道:“他们该死。”面对爱人口中的那些过往,那些难以想象的绝望和灰暗,她却只能无力地说出这句毫无意义的诅咒。 她痛恨这种感觉。 白艳伸手摇了摇穆星的手,将她紧攥的手掰开,轻轻抚平她的无力。 “我也恨啊。”她道:“恨到睡不着觉,恨到梦里惊醒,恨不得和他们同归于尽。可是,后来遇到了那位大人,能得到一檐避雨,渐渐地,恨意便也淡下来了。” “再后来,又遇到了你。”凉凉的指尖描画着穆星手心的纹路,白艳的声音终于轻快了许多,“遇到了你,我哪里还有空去想那些恨呀,仇呀的。你个子这样高,手脚这样长,我这心里光是装下一个你,就已经够呛了,哪里还稀罕再想着他们呢。” 下巴搁在白艳的肩上,穆星狠狠蹭了蹭,眼眶里细微的水珠都蹭进了白艳的衣裳里。她耍赖道:“哼,那你还时时记着那个安德鲁大人。” 白艳道:“我与你说过呀,那位大人虽然将我接去他的府上,像小姐一样对待。可他每每看向我,装扮我,看进眼里的却不是我。” 她动了动,艰难地在瓦檐上挪动,终于转过身,与穆星面对面看着彼此。 夕阳洒下的碎金跳跃在她的发间,她逆着光,笑容比阳光更加灿烂。 “这天地浩大,能容纳我的,却只有你的怀里。” “你说,要让我如何不爱你呢。” 第七十二章 那日,两人一直到众人回来,才带着可疑的红晕从屋顶爬下来。 韩大爷吓得不停念:“造孽啊,姑娘你是不记得上回怎么摔到脑袋的吗?现在可还带着伤呢,怎么又上去了?” 来不及嘴硬,穆星直打了三个喷嚏:“哈啾!” 这下白艳也吓到了,怕她吹了风得热感冒,几个人忙又裹着毯子把穆星塞进被子里,灌进一碗姜汤去。 “难喝,难喝死了。”穆星缩在被子里嘀咕。 随手塞了一颗糖在她嘴里,白艳道:“还怕苦,你才三岁吗?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穆星振振有词:“我可不是还小,我二十一岁的生日才刚过…半年呢。”说着,她这才想起来问:“说起来,舒晚你哪年月的?生辰又是几时?” 白艳看她一眼:“怎么,你要给我过生日么?” 穆星笑:“当然啊,咱们家的人,每年生日都要好好办的。” 白艳想了想,道:“多少年没过生日,如今时兴公历,我自己也搞不懂究竟哪日才是正日子了。” 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发,穆星道:“慢慢想,以后啊,每年我都陪你过。” 拿过痰盂给她漱了口,白艳说:“过生日先不急,倒是你该睡觉了,昨夜就没休息好,今天早点睡才行。” 闻言,穆星把被子掀开一半,拍了拍身边的空位。 白艳挑眉:“做什么?” 穆星很坦然:“睡觉了啊。” “别闹。”白艳瞪她,又笑起来,“你怎么跟刚开荤的小狗似的。” “哇,你想到哪里去了。”穆星故意叫起来,“我只是想省得你再回房折腾,替你省点事而已。” 白艳挑眉看着她,没说话,穆星这才放低声音:“就,顺便…再交流交流感情嘛。” 白艳作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是‘顺便’啊?” 圆不回来,穆星开始打滚:“一起睡嘛一起睡嘛…” “别闹。”白艳把她塞回被子里,“韩大爷怕你晚上不舒服,吩咐了人来守夜呢。让人看到了,影响多不好。” 知道彻底没戏了,穆星怏怏地趴床上:“你不在,我睡不着。” 白艳失笑:“那我就坐在这儿等你睡着再走。” 穆星撇嘴:“你在这儿坐着,我更睡不着了。” 白艳很有耐心:“那你要怎么办?” 眼睛转了转,穆星道:“你哄我睡觉吧,讲故事,或者唱歌。” 白艳笑:“你当真只有三岁了啊。” 穆星耍赖:“唱嘛,唱嘛…我还没听你唱过歌呢!” 磨不过她,白艳只得答应,想了想,她道:“给你唱个小调吧。” 穆星认真地看着她。 清了清嗓子,白艳清唱道:“夜迷离,花苑睡,子规啼,苦断人魂…”刚唱了一句,她就感觉不大对劲:“是不是…太凄惨了点儿?” 穆星苦着脸:“是啊。有没有欢乐一点儿的歌?这我听了怕不是要做噩梦。”她又道:“不过晚儿你唱歌挺好听的。” 白艳有些小骄傲:“当然,中学的时候我还参加过唱诗班呢。” 至于后来到堂子里,唱歌不好听,是要被罚打的。自然,这种话不必要告诉穆星。 然而白艳连想几首歌,流行歌也好,评弹也罢,竟无一不是苦情歌,全都是堂子里教她们学唱的,为的自然是惹恩客怜爱。 眼看穆星都快自个儿睡着了,白艳才终于想出了一首曾偶然听到过的小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