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煞 第5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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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iejie是昨个便知道的吧?”这声“jiejie”是上首的皇后叫的。 皇后开口,殿中便静了下来。 虽说自贤妃回宫,皇后自谦,二十多年来一直以“jiejie”称之。然嫡庶有别,这些年每每旁人闻之,总不甚唏嘘。 哪有一国之母做小伏低的? 但是谁人又都知道,贤妃也是担得起这声“jiejie”的。 贤妃颔首,“昨个陛下将七郎的信给臣妾看了,臣妾当真高兴。” 皇后笑道,“陛下言,七郎还有另一桩喜事,信上可细言?” “不曾!”贤妃道,“臣妾也好奇,且待他明日回来,自个同娘娘报喜吧。” 皇后笑容愈发明艳,只感慨道,“这盼了多少年,可算是盼到七郎药到病除的一日。” 贤妃到底忍不住,含泪应是。 皇后遂对她道,“待他再缓缓,且将那郁结散了,我们放眼再给他好好挑挑。” 闻这话,贤妃笑意便淡了些。 她想起的不仅仅是萧晏这大半年失魂落魄的样子,亦想起去岁四月,水榭长廊,萧晏初见叶照的模样。 若不是一眼万年,便当是命定的久别重逢。 若要是当真能散了,忘了,未尝不是好事。 可他那副脾性…… “娘娘说得对,容他缓缓。”贤妃轻叹道,“日子久了,或许也就过去了。” “自然的。”皇后饮了口茶,“日子长着呢,待来日有了新妇,得了子嗣,年少那么点事,便如云散了。” 贤妃点点头。 后与妃,谈着一个共同养大的孩子,想着以后含饴弄孙的日子,难得的和谐。 自然,这样的场景,也给有些多思多想的人平添了旁的念头。 譬如贤妃下座的荀昭仪,再譬如随侍贤妃的陆晚意。 荀昭仪的那点心思,左右是楚王殿下。秦楚两王相争,虽不曾挪到明面上,但前朝后宫多半心知肚明。 是故这厢请安散后,荀昭仪落在后头,待人走远,遂折返回来。 宫人来禀,皇后摆摆手,并不愿见她。 也不知这日荀昭仪哪根筋搭错,竟是在六月日头得了话亦僵着不肯走。 皇后换了身家长衣裳,卸了簪冠,瞥了眼外头人影,“到底为母则刚,还生出性子来了。” 卢掌事给皇后按着太阳xue,“昭仪这是不懂事了,白的扰娘娘清净。” “你去,送盏冰碗给她降降暑气,还当自己十八九岁扛得住风吹日晒。”赵皇后叹气道,同她说,本宫还是骊山那话,听不听的,本宫也无第二句了。” 安分守己,莫生多余心思。 可保荣华,保性命,保平安。 荀昭仪谢过皇后恩德,一路反反复复念叨这话。到了自己寝殿,又将这话写在纸上,传去了楚王府。 * 这厢,贤妃亦刚回殿中不久。 六月里,本就阳光充沛的昭仁殿,更是堂前晃金,飞檐点烁。 贤妃净手后坐下身来,轻轻叹了口气。 “娘娘这是怎么了?”安嬷嬷今日身子有些不适,并未陪同前往请安。这厢看着贤妃回来,面色凝重了不少。 “难不成,秦王殿下那药?”安嬷嬷忧心问过一旁的陆晚意。 “没有的事!”贤妃接过安嬷嬷手中的养生汤,往榻上靠了靠,“皇后娘娘高兴,提起要给七郎择选女郎。” “好事啊!”安嬷嬷道,“咱们殿下龙章凤姿,正值年华,眼下身子大安,洛阳多少高门,定是悔不当初!” 当初。 当初淑妃百般阻挠自己外甥女和萧晏的婚事,为防万一,更是早早将她嫁去了安西。 一个候门嫡女,再尊贵,也越不过一个亲王。 如此阻挠,不就是嫌他身上顽疾吗? 多少人都是这般看的。 然贤妃以母看子,却不这么认为。 是旁人不肯吗? 分明是她的儿子让旁人不肯。 她如何看不出,萧晏对霍青容半点男女之心的没有。然两姓之好却始终不曾由他自己断开。 说是不愿拂了父母之面。 娶不娶,皆可。 可是借着这重和定安侯府的婚事,明里暗里挡掉了多少想入秦王府的人。挡不掉的,三年前为前线征粮募捐,他又用了多少强硬手段逼着洛阳高门放血吐银子。如此,彻底得罪了这些所谓的高门权贵,断了他们想同秦王府结亲的心。 彼时她也道他莽撞,直到叶氏的出现。 贤妃总算看出些,她这儿子原也不是断情绝爱的人,遇上了也能一头扎进去。 她甚至总有错觉,萧晏在此前所做,就为了等叶氏。 可惜啊,天不遂人愿。 叶氏死在过门前的一个月。 还是那样的死法。 “本宫想起叶氏,半点福气都没有的孩子。”贤妃眼眶发红,“要是今个还在,如今多好的日子,七郎也疼她。” 提起叶照,陆晚意和安嬷嬷都肃了容色。 “娘娘,此番殿下寻到药,能治好身子,想来是叶jiejie在天有灵护着殿下。”陆晚意坐在下手,打着团扇道,“叶jiejie定然也是高兴的。你若哀思伤了身子,便不好了。” 贤妃同她招招手,拍了拍身侧的空位。 陆晚意坐上来。 贤妃道,“七郎身子大安,本宫的心便定了一半。但他的婚事,本宫不敢想也不愿催。他那性子,除非自个肯了,不然忘不了叶氏,谁入王府都是遭罪。” “眼下便剩你,你十六了。再随在本宫身旁,便是耽误了你。”贤妃握着她的手道,“本宫且给你留意着呢,一个是本宫外甥,如今任户部侍郎,人也周正。一个是皇后的侄子,前些日子皇后也同我提起过。赵氏虽无官职,但爵位尚在。你可要看看?” 陆晚意一张脸绯红,却是摇着唇瓣摇了摇头。 “那可有看中的人?就咱娘俩,不羞,有了你就说。莫把年岁耽误了去。”贤妃过来人,见陆晚意含羞带怯,却嘴角带笑的模样,便知心上有了人。 陆晚意抬起一双水灵眸子,长睫几经扑闪,终于低声道,“娘娘,晚意……想入府照顾殿下。” 贤妃轻拍她手背的手顿下来。 “娘娘。”陆晚意跪下身来,“妾身绝非是闻殿下大安,方生此念。实乃情不知所起,待回首,方发现是情根深中。” 贤妃凝望半晌,摇头道,“好孩子,把这根拔了吧,结不出果的。” “娘娘可是嫌晚意一介孤女,不能给殿下涨势?” “傻话!”贤妃叹道,“你再不济,身后尚有安西权贵,十三州绿林人。你看看叶氏有什么,不过是你十三州里一个更卑微的后裔。本宫又何曾轻视了她?” “既如此,娘娘如何不肯成全晚意?” “本宫怎是不成全你,实乃真心劝你。你在本宫膝下五年,同七郎也担得起一句青梅竹马。若没有叶氏在前,许是有几分可能。如今么……” 贤妃忍不住再次摇头,捋一捋陆晚意一侧步摇,“你瞧着七郎他对谁都能笑一笑,都能温声不恼火,但那是虚的。然他对叶氏,叶氏少看他一眼,他都要恼。他对她笑,都同旁人不一样,眼里全是光。” “这样的情分,你入府,他便是奉了父母之命君臣旨意要了你,多半也只当多了张吃饭的嘴养着。他忘不了叶氏,掏不出真心待你的。” “娘娘,为何要殿下忘记叶jiejie。我也想她的。殿下若忘不了她,我可以和殿下一起怀念她,不也好吗?” 情窦初开的姑娘满含一腔赤诚,“易地而处,如今晚意心中念着殿下,又如何能同旁的男子好生相处。娘娘可能成全了晚意?” 一起怀念? 贤妃闻陆晚意之语,心中不免有所撼动,只将人扶起,“左右待七郎回来再说,本宫且探探他口风。” “谢娘娘。”陆晚意闻言,抿唇而笑,眉宇皆是欢色。 只是这样的欢色,不过一日尔。 六月十六,申时正,秦王车驾抵京。 申时三刻,秦王奉旨入宫。 昭阳殿中,帝后、贤妃,并着整个太医院皆在。 原是天子厚爱,着太医院给秦王切脉会诊。 两位院正,数位国手,依次搭脉,最后拱手称贺,“陛下万岁,秦王千岁。” 皇后同贤妃相视而笑,不免泪眼满眶。 太医散去,皇后留了膳,殿中便是一家子骨rou。 萧晏道,“得了那草药,快马传了苏合,一路诊治服用,就想着见到父皇时,儿臣能够一切安恙,再无需父皇母后挂心。” “好、好!”萧明温亦难得激动,竟是自个提了酒壶斟酒,“今日且陪父皇好好喝一杯。” “陛下!”皇后与贤妃几乎同时出口。 皇后轻叹了一声。 贤妃道,“七郎还未好透,不可饮酒。” 萧明文连连称道,“朕考虑少了,朕自罚一杯。” 皇后给萧晏夹菜道,“七郎用膳。” 萧晏道,“谢母后,膳且稍后,儿臣还有事要禀。” 三人皆不由停下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