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煞 第3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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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要豢养她的。 是昨夜闻她要走,急躁了。 来日方长,不该急的。 夜风拂过,地上两片碎片磕在一起,发出一点清脆声响。萧晏低头扫过,心下松快了些。 但凡是她的,都是不可剥夺的。 想通这些,萧晏便又直起了身子,索性没有让她喝。 索性她亦不知道。 且当无事发生过。 这会,萧晏大概不曾想到,两辈子他们才将将卸下面具,本可以真实以待。却不想因为自己一场闹剧,等了两世的人,重新披上那层伪装。 命运,匆匆相逢又相送。 叶照站在厅中,看远去的背影,湮没在夜色中。 她掌中发力,从掌心化出还未融入骨血筋脉中的药液。 地上虽未见药渍,然空气中却慢慢腾起方才那股熟悉的药味。 她垂眸看自己衣襟残留的药汁,看掌心未散的雾气,亦感受着唇齿间尚存的苦涩味道,突然便笑了笑。 她是欠了他一条命,却也清楚明白地告诉过他,生死悉听尊便。 杀人不过头点地。 若是此刻萧晏一剑杀了她,她半点怨恨都不会有,本该如此的。 但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萧晏要废她武功。 她孑然一身,身无长物,所恃便是这一身功夫。没了这身功夫,活着便是鸟断翅膀鱼斩鳍。 上辈子,她暴露身份落在霍靖手中,也是作一死的准备。 她为暗子,失责在前,一死理所应当。 可霍靖,亦没让她死。 他着人穿了她的琵琶骨,锁了她一身功法。 他说,杀你委实又舍不得,锁住功夫该是上策。乖乖听话,便是这张脸,这副身子,看看摸摸,留着也是好的。 所以,这些天潢贵胄,高高在上拿捏着旁人性命的皇子王孙们,其实有什么区别呢? 叶照擦去唇畔一点药渍,眼泪突然便滑落下来。 但凡这口药没有入口,她当能拼命告诉自己,他后悔了,他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和霍靖是不一样的。 她从未奢求过他的爱惜,所求不过两清。 为何要这样对她? 大抵人心防崩塌,入了无路胡同,好多事便再难想周全。 甚至直接想入了歧途。 譬如萧晏后来端走了药盏,也试着让她吐出咽下的药汁。 叶照擦干眼泪,想了想,秦王殿下多手段,焉知是不是已经看出自己识出这药,索性弃了此行径,换别的法子重来。 这一夜,萧晏端着药再次踏入寝殿时,叶照已经沐浴歇下了。 萧晏坐在榻畔低声唤她,见她不应,还伸手推了推她。 哄道,“把药喝了再睡。” 叶照翻过身来,揉着惺忪睡眼,“明日吧,先下还用、还需漱口净手。” “听话,我熬了许久的。”萧晏将人半抱起来。 叶照睁开一半的眼睛,露出一点温柔又娇嗔的笑,在他面上啄了啄,合眼又睡了。 片刻,她一只素白的手腕从锦被中伸出,勾了勾男人腰封,“啪嗒”一声,腰封落了下来,“快去沐浴,明个还远行。” 萧晏低眸看搁在他腿上的手,一曲一弯,似勾似推。 不由拍开了她,也未再催她用药,心道,待你歇两日,再整治你。 叶照听着水声变作步伐声,然后感受到,外侧床褥塌陷一点,便伸手给人掖了掖被子。 “殿下,是不是觉得妾身这身皮相,留着便是看看摸摸,也是好的?” 这话并不好听。 出口,落耳,萧晏便皱了眉。 然一想这两日发生的事,思她前后态度,这话说在此处也是对的。 反倒是片刻前的柔情软语,娇憨模样,有些过了。 于是,他便也未多言,只低声道,“这般说也对。”话毕,手便伸了过来。 叶照从始至终没睁开眼,这回闻他话,观其行,遂嘴角勾了勾。 是一样的。 作者有话说: 本来有个骊山走剧情的转场,但是感觉写得不太好,明天修了放出来吧。 第27章 、晋江首发 骊山夏苗, 由工部查检地形,分宫置院;兵部和禁卫军安插人手,护山巡视。 楚王萧昶原是从五月开始便着手动工, 如今骊山行宫内, 该修葺的朱墙,该补整的瓦砾;骊山中,应增设或者调换的围栏及放生缺口,他都已经安排妥当。甚至提前数日亲自带人来此, 再度查验,以保万全。 如此兢兢业业,小心翼翼, 原因无他, 实乃失了荀氏这一钱袋子。 荀茂被杀后,年过半百的荀江一口气散去,整个人郁郁不聚生机。这一子本就是接连四女后方得,捧在掌心含在口里长大, 又因素日纨绔,男女通吃,后院便也不曾正经迎过妻室, 留有一子半女, 故而如今算是绝后。 加之荀茂人首分离,死相不堪入目。 荀江遭此重创,彻底缠绵病榻,盐铁司一职便空了出来。 皇帝说着待卿病愈, 早日回朝。转头就寻了在户部任着虚职的杨顺暂时接手。 一笔写不出两个“杨”字。 杨顺便是杨素怀第二子, 贤妃的母家人。 一个五品户部郎中, 虽确有才干, 但一夕间跳两级成了正三品高官,任谁都能看出皇帝的意思。 秤心偏了,这是要给秦王殿下铺路。 然秦王殿下活了两辈子,帝心路数和朝政纷争,熟悉的如同自己掌心纹络。 当下便提出了异议,道,“杨顺虽在户部历练三载有余,户部同盐铁司亦皆掌管国库财政,但到底有所不同。如此上位,难以服众。陛下爱才,可稍提职位,以此嘉奖,总是稳扎稳打的好。” 又道,“盐铁司一职,还是由陛下观朝中诸官,慢慢挑拣。或者眼下可让徐尚书暂且兼任。” 徐尚书,便是徐林墨。 这是妥妥的楚王一派,秦王如何大方至此? 骊山行宫内,紫英殿中,君臣正在论政。 这是亲贵百官抵达骊山的第三日,大邺的开国君主萧明温,当得起“勤政”二字。 譬如因考虑此番要在此月余,遂设置了每七日一轮的议政会。 眼下,便趁着各宫各部安顿休憩,夏苗未曾正式开始,便召开了来此的第一回议政。 能伴驾来此,且聚在这紫英殿中的,都是宦海起伏经验老道的臣子,秦王这般提议,诸臣稍一转念,便皆回过味来。 这是一箭三雕。 杨顺确是秦王一派的人。 若是这般接了盐铁司一职,表面看秦王无异于如虎添翼。其本就掌着兵部,再添财政这块,有人又有银,天平便偏的太过了。 打破平衡,除非是一人独大。 然,秦王高过楚王,并没有多大意思。 因为,陛下正当盛年。 天家兄弟夺嫡有之,天家父子相争亦有之。 是故,秦王这厢并不是对楚王的谦让,乃是对天子的示弱。 听听说得多好,盐铁司一职,还是由陛下观朝中诸官,慢慢挑拣。 皇权至上,陛下做主。十二分的恭谨顺服。 天子听得受用又舒坦,金口玉言,杨顺任户部右侍郎,暂且历练。 这便是秦王的厉害处了。 然萧晏不是圣人,不做亏本买卖。如此顺着天子意,踩着梯|子上,原户部郎中杨顺便在这对君臣父子一进一退中,得了升迁的机会。 五品郎中往上升,便是四品侍郎。 四品侍郎便是实权在手了。 较之陛下先前提出的三品盐铁司,是有不及。但杨顺此番本就什么也未做,得如此提拔,简直天降馅饼。 当场便微低首,以目谢过。 萧晏余光接过,眉眼朗朗,神色却波澜未动。 至于盐铁司一职,依旧按秦王所提议,由徐林墨暂代。 至此,议会散。 群臣三三两两走出紫英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