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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她着烟罗绛裙,雨中如笼烟霞,头发被玳瑁青玉梳一丝不苟绾在头顶,露出光洁额头,眉目间宛然有楚楚之色,竟是个没看出来的柔弱美人。 朱晏亭微微一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舒云jiejie。 竟还是旧年唤仆妾的称呼。 兰夫人勃然大怒,面色陡变:你放肆!你也是君子六艺,诗书礼仪教大的女子,怎出这等目无尊长之言。我是你父亲三书六聘,娶上门的夫人,于纲纪伦常,你不唤娘亲,也该尊一声夫人。 她一面说着,一面环顾庭院,目光灼灼迫视刘壁,又投到朱晏亭身上:夜半三更,待嫁之身,私会男子,你这是还要与人野奔?怎么,你真的想学你的母亲不成? 朱晏亭怔了一怔,继而将刀递还给刘壁,向她走来。 她走得极快,瞬息之间已到兰夫人身前。 顷刻间,手起掌落,一个耳光狠狠甩在了兰夫人面上。 啪一声脆响,众人均没有反应过来。 兰夫人被打得脸偏向半边,发上玉簪也落了,面上瞬乎便红肿起来,她捂着脸,睁大眼睛不敢置信的望着朱晏亭。 从惊转怒,大为光火,后退两步,啐道:你这没有娘亲教养的衰女子!一壁急呼家仆:给我拿下她。 然而一面是夫人,一面是积威尚在的长公主亲女,又刚刚见过她拔刀伤人的身手,家仆竟一时不敢动。 只几个从妾,将兰夫人护在后,免她再受朱晏亭所伤。 朱晏亭身量高挑,兰夫人姿态玲珑,竟是比她足高了半个头。她面上没有什么神情,只眸中如蕴寒冰,目光锋利得似恨不得生剜眼前之人,一字字道:你一奴仆,也配得上张口闭口我母亲? 兰夫人厉声道:胡说!我是你父亲娶进门的夫人! 朱晏亭冷笑道:容我提醒你一句,我朝律法,私通仆人为重罪,当坐城旦之刑。你的奴籍哪年销的?我那个meimei年纪又是多大? 兰夫人未想到这一层,经她一言,浑身被冷汗所浸,虽然满心惴惴,仍勉力扬着下巴:那又如何?莫非你要去状告你亲生父亲不成?莫怪我没有先说,你父亲可是现在章华郡守的老师! 朱晏亭笑道:我只是好心提醒,好好的丹鸾台有就住着,粱饭珍馐有就吃着。你本窃取而居,当龟缩苟且,潜身觍颜,莫再引吭吠叫,玷污旧主,贻笑人前。 她说罢,转身离去。 兰夫人气得浑身颤抖,几乎要站不住,把仆妾之手,遥指朱晏亭背影道:你今夜走出此门,明日你私通之名会传遍整个章华郡。 朱晏亭没有理她,步履疾切,匆匆与刘壁打了个照面,在他目瞪口呆的神情中,歉然微微一笑:家丑,让将军见笑了。 当前一步迈入雨帘:走吧。 第3章 章华(三) 雨越下越大,雨幕泛着白,鞭子一样敲策在大地上。 朱晏亭身披大氅行在前,刘壁切切跟在后头。 她骑的马,浑身雪白无一丝杂色,如砌霜堆雪,乃大宛名种雪骢。 这马名贵至极,莫说章华郡,整个楚地也寻不出一匹,乃是先皇天授五年朝中年节封赏,指明给她的。 故朱恪不敢私吞,加之他为人重文轻武,向来对骑射不屑一顾。 便容许这匹马养在老宅里。 从前雪骢只在朱晏亭出门宴游时用,白马玉羁,青丝尾,黄金络,拉纱幕遮挡的辎车,矫视龙行,是章华国百姓引颈以盼的佳景。 无人想到,时隔三年,这匹马再度驱驰,竟是在声势浩大的雷雨之夜。 雪骢轻疾稳驰,跑在刘壁之前。 刘壁努力在雨幕里睁大眼睛,喊道:女公子,就我们二人回去也没用啊! 朱晏亭道:贼匪手无寸铁,不过人多,我们去找城旦兵,请他们出兵。地方上除了郡兵这样有编的正卒,还有由囚犯组成的城旦兵,平日多做工事、修筑城墙等,以长公主残存的影响力,调城旦兵相对容易一些。 刘壁道:李将军早已想到了,来找女公子前我去寻过一趟,章华的城旦兵今夜都被调空了。 朱晏亭吃了一惊:怎会?近来无旱涝之灾,城墙也无损坏。 刘壁也不知:很是反常,说是直接从朝廷下来的命令,不止章华郡,还有隔壁三个郡统共一万多的城旦兵都被临时征用了。这个阵仗,从未有过。 朱晏亭心里狠狠一沉,意识到今夜谋划此事者心思之缜密他已先得了信,知道朝廷有大事,今天城旦兵被征用,李弈一点救兵都搬不到,这是下狠了要一击置他于死地。 朱晏亭倒吸了一口气:我们现在去找王都尉,请他发兵。 王安是现在章华郡的都尉,辅郡守掌军。 章华郡征来的正卒,都归他来调遣cao练。 刘壁闻言一惊:王都尉和您父亲过从甚密,他不会发兵的。 朱晏亭呼吸一凛,猛然勒缰回过头来:你知道是我父亲所为?李将军也知道? 刘壁自觉失言,微微垂首:该是,无人不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