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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不是伏均,也不敢在秦楚眼皮子底下做任何小动作, 那只方才还捧着茶杯的手抖了三抖,到底没说出其他话来。 “是……明日辰时去大将军府吗?我知道了。” 他苦着脸给了回应。 大将军说一不二,别说是入赘,就算是当场要他脑袋,伏典也不敢不给啊——伏府上下百来口人,真正不怕秦楚的,恐怕也只有阳安长公主一人了。 总而言之, 当他顶着秦楚兄长的头衔进了将军府,又被一干文臣武将目送着走入书房时,神情是相当艰涩的。 “啊, 六兄来了。”秦楚并不知他苦处, 端着青瓷茶盏坐在榻上。她身旁坐了个脸色古怪的文士,闻声也抬起头来。 这文士生得瘦削, 眉眼有些刻薄,见伏典进来, 颇不客气地盯着他看了半晌,神色几转, 最终化作一片复杂。那张脸上喜庆与焦灼起飞、红绿共长天一色, 看来他的心绪相当精彩。 伏典:“……”你也入赘吗。 秦楚冲他招了招手, 示意坐下,对着他介绍道:“这是袁将军此番前来的使者,许攸许子远。” “见过许君长。” 许攸冲着他既咸且苦地笑了一下:“伏六公子。” 大概秦楚的将军府真的有点克文士,反正许攸借宿了没到十天,就觉得自己八这辈子的苦吃了个八/九不离十——生理和心理上的。 “伏氏的彩礼清单,等整理完再送与君。” 秦楚对着许攸点点头,瞥了眼伏典,一点也不避讳地说,“新郎是不久后随阁下同回冀州,还是与彩礼一道送去,都请随意。” 许攸……许攸还能说什么呢。 袁绍的目的也不过就是与伏家结姻,可没说是寻常嫁娶还是入赘,更何况单从结果来看,伏典入赘的确让冀州袁将军看起来更有面子了些,他又有什么不接受的道理呢? 他只好在心底暗骂了两句皇天后土,对着秦楚挤出一个随顺的笑容: “攸明白,多谢大将军。” 伏典没有话语权,只能低着头坐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 接下来便是三人就婚事本身进行的商讨——不过这更像是许攸单方面的背谱,毕竟伏典不过是个被抓来祭献入赘的倒霉蛋,而秦楚压根不在乎什么婚姻仪礼,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他汇报。 “冀州经济尚且富足,去岁收成客观,各处安定,典公子无须忧虑嫁妆之事。”许攸偷偷瞟了眼秦楚,对方神色毫无波澜。 伏典:“好。” 许攸轻咳一声:“今岁大雪,北方行路略艰,攸前往雒阳时所带人手有限,典公子不若等来年春季再往冀州,道路会更容易走些。” 伏典愣了愣,不知是否要应和,余光看了眼秦楚,见她仍是一副淡然而事不关己的表情,只好又硬着头皮答:“典明白了。” 许攸再一瞥秦楚,只看见她依然是一派悠闲,毫无开口道意思,眼角一跳,只能继续道: “除此以外,还有仪礼之事。雒阳与冀州相距太远,冬季通行不便。我主的意思是,订婚之礼或可暂时推下,留待成婚时一同补上。” 秦楚若无其事地呷了口茶,又不疾不徐地将茶盏放回桌上,仍旧一言不发。 许攸:“……” 他实在摸不准这位大将军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直到最后,许攸才僵着笑容,以“详细事宜将送至府中管事手上”一语结束了对话,得了秦楚“余下事宜日后再议”的首肯后,终于如获大赦地滚出了书房。 “……伏异人当真不容小觑。” 他转身关上居室的绢门,看着面前宽敞整洁的卧房,不由摸了把胡须,喃喃自语道。 管中窥豹,可见一斑。他被关于将军府的这些天,与秦楚本人的交集虽然有限,却能观察到府邸本身的运作模式。 两日前深夜抛出的问题,今日清晨就有了极其完备的应对方案。无论是入赘方案的提出,还是姻亲双方物资供给的详细清单,乃至于今晨表现得极其顺从的新郎本身,似乎都在印证秦楚文士班底的高超效率。 如此一来,他所要做的另件事,就更加需要谨慎了。 许攸抿了抿嘴,环顾四周,在镂空木窗下堆了几大卷竹简,勉强遮住了窗外视线,这才弯腰,打开了居室的橱柜。 橱柜上层是公文,下层则是他的换洗衣物。许攸在叠放齐整的衣袍中摸索了一阵,缓缓抽出一条微厚的夹袄,就着晨日些微的阳光,在橱柜中将它摊了开来。 他倾了倾身,将上半身都没入橱柜阴影中,这才慢吞吞地从袖袋里取出一把铁制铰刀,小心翼翼它剪开了夹袄的左袖口,手伸进去摸了半刻,才取出一张微皱的信帛。 “文先吾友: 别已良久,甚以为怀……” 许子远深吸口气,将他揣入怀中,又谨慎地整理好橱柜,转身推开了居室的木门。 “孟德今日也没来啊。” “许子远到来这几日,曹校尉都留在自己府中。虽说是为了曹二公子热病,不过想来也有避嫌之故。” “唔,”秦楚不置可否地放下茶盏,将平静燃烧着的火盆略微拉近了些,好让身体回温。她说:“其实我并不太在乎他与许攸有旧。” 毕竟曹cao和许攸,另一条时间线上就在不停地互相伤害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