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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知谨甚至不肯让他靠近。 是不让,还是不敢呢? 江遥愣愣地坐着,脑袋里搅成一团浆糊。 贺鸣的视频通话让他稍微提起点精神,他拍了拍自己的脸,接通来电。 屏幕里的青年发梢濡湿,眼睛里还带着点水雾,唇角含笑,十足十的美人出浴景,实在很是赏心悦目,江遥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一动,才察觉到嘴唇上的刺痛感,下意识伸手去摸,又去看手机里右上角的自己——下唇有个小口子,一看就是被磕碰出来的。 贺鸣刚想出声,目光触及江遥的下唇,笑容一顿,五指慢慢握住,轻轻地唤了江遥两个字。 如同猫爪一般在江遥的心里挠了挠,江遥顿时心慌意乱,可事出突然,他脑子转不过弯,只发出了一个单音,“我……” 贺鸣的笑容全然沉了下去,眼神灰扑扑的,问道,“你又去见谢知谨了?” 江遥喉咙干涩,半天才嗯了声,他正想解释,却听得贺鸣用一种果然如此的口吻说,“其实我早就猜到会这样,江遥,我不怪你。” “善解人意”中夹杂的是无可奈何的哀伤。 一股酸意直冲江遥的鼻尖,他急得双眼发红,“不是这样……” “那是怎样呢?”贺鸣透过屏幕直勾勾地看着他,仿若要穿透他的皮rou直达他的内心,“你能保证你的心里没有谢知谨吗?” 江遥张了张嘴,哑口无言。 “你看,你连骗一骗我,哄我开心都做不到。”贺鸣微微苦笑着,“他生病你就眼巴巴去看他,他亲你呢,你也不会躲吗?” 江遥如鲠在喉,被贺鸣三言两语说得羞愧难当。 贺鸣把江遥所有的反应都纳入眼底,他太清楚江遥是什么样的脾性——柔懦寡断的、多情善感的,只要抛出一点甜头,他就会学不会拒绝,同理,向他展示自己的脆弱,就能轻而易举地博取他的同情与怜惜。 既可爱,又可怜。 贺鸣有时候气恼江遥如此容易拿捏的性格,却也庆幸江遥生了这么一副多情骨,否则他不可能在明知江遥情陷他人时仍有机可乘。 尽管不甘又痛惜无法得到江遥百分百的爱,他还是不愿放手。 以退为进向来是贺鸣的拿手好戏。 他望着江遥要哭不哭的神情,眼眸半垂,声音放得又缓又低,“江遥,我只是觉得,你不够爱我。” 江遥被短短一句话刺得眼泪哗地落下来。 他像是一个被贺鸣牵着跌跌撞撞往前走的孩子,可以全身心地依赖贺鸣对他的爱,所以不必担心对方会让他摔倒,可是这一秒钟,他却产生了贺鸣会松开手的恐慌感。 江遥视线变得模糊,他怕贺鸣丢下他,泣声喊贺鸣的名字。 “我曾经以为只要你爱我就够了,”贺鸣半张脸笼罩在阴暗里,“可原来人真的会变得贪心,你爱我一分,我就想多得一分,你爱我十分,我就忍不住想获得全部。” “江遥,对不起,我可能有点难过,今天就先不聊天了,早点睡吧。” 贺鸣凝视着对面满脸泪水的人,狠了狠心,不顾江遥的哀求,挂断了电话。 手机响了又响,贺鸣都没有再接,他靠在床头,望着天花板灿亮的白炽灯,眼前一片白光。 他是最不希望江遥伤心的人,可是他不得不费尽心机让江遥多在乎他一些。 哪怕只是多一点一滴。 手机响了十几分钟后终于安静下来,他给江遥发了条信息,“我没事。” 江遥迅速回道,“贺鸣,你接电话好不好?” 他能想象到江遥的神情,定然是泪眼涔涔的,但他只是弹过去“晚安”两个字就不再搭理。 贺鸣想了想把手机留在房间,出去倒水喝。 他是今天早上回到家的,临近过年,贺母却还在客厅的小桌子上编手工袋子。 贺鸣望着母亲佝偻的背影,走过去,低声说,“妈,歇一会儿吧。” 妇女抬起脸来,四十多岁的人却比同龄人多出几分老态,这个女人苦了大半辈子,如今肩上的重担得以卸下来些许,可依旧不敢清闲片刻,她手上飞快地打着勾,笑回,“年后要交货的,你不用管我,早点去休息。” 母子俩住在一间四十来平的出租屋里,前两个月贺鸣提出要换间房子,被贺母拒绝了,只得作罢。 他拉开椅子坐下来,随手摆弄小桌子上各色的团线,劝道,“我现在接活能赚不少,以后别拿这些货回来了。” 贺母口中应着说好,又道,“你还在读书,等你出来工作了,我再等着享清福。” 贺鸣劝不了母亲,无声地抿了抿唇。 “虽然你有赚,但在外头总要开销,我这边你不用担心,我不求你能大富大贵,一辈子开开心心就好。” 贺鸣颔首,“我知道。” 母子俩相依为命这么些年,皆为对方着想,不必多言。 夜色渐浓,今夜注定人难眠。 — 隔着房门,能听见父母细微的谈话声,“过年期间专家不好约,我托了个朋友去问,年初五就带过去……” 脚步声渐弱,客厅的灯灭了。 谢知谨靠在床上吃了药,心绞痛却一阵强过一阵,如同有人拿把斧子不分昼夜在凿,不凿到血rou模糊就不罢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