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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昼闻言连忙请教了哪几卷哪几页提了禁海之事,然后佩服道:“四哥,你连这些都记得?这两年《圣训》又多了十五卷,如今都五十卷了,我读都读不完,四哥竟然还能记得哪些事儿在哪一卷上。” 这康熙帝圣训是皇上口述先帝言行的回忆录,是按年分卷。既然是按年编纂而不是按事件排列,要是不熟读,就很难找到康熙爷对某一事的具体评价。 比如禁海这事儿,每一年康熙爷都可能零星提过几句,弘昼根本想不起来那素未谋面的皇玛法,在这浩如烟海的五十卷里哪个犄角旮旯提起过海上事。 弘历闻言劝弘昼道:“《圣训》才是正经书,哪怕五经都放下,也得读透皇玛法的箴言不是?” 弘昼道谢后,连忙回去继续绞尽脑汁写文章去了。 而弘历则端端正正抄下一句康熙帝晚年的圣训:“海外如西洋等国,千百年后,中国恐受其累,此朕逆料之言。” 之后又写下自己的策论观点:“诚如圣祖金言洞察万物,今实有洋人之祸,理应仿先祖行禁海之举!” 第115章 专家 弘历屏气凝神写完策论,搁下笔的时候不由长出了一口气。 他用镇纸上下压着,晾着纸上的墨,心道:那法兰西送上的石墨笔虽好,芯儿却脆弱易断,更是易被抹除,是不能长久之物。 与弘昼得了些新鲜玩意儿就爱摆出来不同,弘历在阿哥所的住处,除了西洋钟必备外,并没什么西洋物件。 唯一一个摆在多宝阁上的是一只机械船。 弘历的目光飘落在上头,就走过去把它拿下来:这东西摆了好几年,他都差点忘记了。 这是当年信妃娘娘送给他的生辰礼,是一只法兰西的机械船,放在水里还能飘起来。当时弘历喜欢,觉得极精巧,就没装匣,搁在圆明园的阿哥所摆了起来。 此时他叫门口的太监打了一盆水来,将机械船放在水里,拧了机扩,见船在水上轻盈行驶了片刻。 之后弘历抬手将水倾倒了,只见那船没了水,就不再动,只呆呆停在盆底。 他便心道:无论多精巧的西洋船,只要没了水,也就是废物了。 禁海之事,弘历是极想推行做成的。一来,这是遵皇玛法晚年的圣言,二来,也可就此打击下肃毅伯府。 弘历渐渐年长,每回想起贵妃的母家势力都要心惊rou跳。 贵妃的阿玛肃毅伯不必说,是一旗都统,也是如今工部领着实差的满尚书。且他从前治河的时候,还跟十四爷有过不浅的交情,这回在木兰围场,弘历是极想跟大胜归朝的十四叔多往来走动的,谁料一直没机缘,倒是听闻十四叔还特意去见了一面肃毅伯观保。 除开肃毅伯本人,贵妃的祖父和二哥都在外事衙门也是弘历极在意的事儿。 那地儿与京中宗亲权贵家都来往不少——凡是有在京官员要回乡探亲或是外放上任的,都少不得走外事衙门的关系,从西洋商馆处弄一批尖儿货充作表礼,到了外头,物以稀为贵很有体面。 弘历是个有心人,一年多前三阿哥弘时大婚,弘历在席上就格外留神观察肃毅伯一家子,发现肃毅伯府世子,贵妃的大哥也罢了,是个方正不苟言笑不善交际的人,但其二哥姜圆可谓是交游广阔,谁见了他似乎都认识,总少不了笑着寒暄招呼一句。 想来就是在外事衙门办差的缘故。 也实在是对比太明显了,熹妃的母家并没有出任何出类拔萃的官员。 三阿哥成婚,能到这偌大的场面上来一坐的,也只有熹妃的阿玛。但他能在皇子大婚的盛典里有个座儿,也不是凭借自己的四品典仪的虚官,而是因为有个皇子外孙,有个妃子女儿。 弘历就看自己的外公坐在中等席上局促难安,对比肃毅伯府,看的弘历又难受又难堪。 因他与外祖父也没见过几面,感情不深。 熹妃是妃位,比如今永和宫贵妃差一等,弘历多是心疼额娘,但看外祖家不如肃毅伯府,弘历却是难堪与不满多些,只觉绳穿不起豆腐。 连齐妃的阿玛还是个正经外放掌管一方的知府呢,弘时大婚,李知府作为外祖父自然于席上受了许多宗亲以及世家勋贵的恭贺,虽也有些紧张,但还算应对得当。 但看着自家外祖父坐在席面上,哪怕无人在意,都坐立不安,弘历不免担心过两年自己大婚的时候,外祖父应酬不来,叫人笑话四阿哥外家如此立不起来! 从那天起,他就越发不喜欢任何西洋的东西了。 若是这一回禁海之事能成,那外事衙门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想来很快就散了,肃毅伯府也就倒了一半。 俱弘历所知,老肃毅伯因之前做过两广总督,不知是不是拿了广州十三行和洋人的好处,所以极力反对禁海。 赞成禁海的多是京中老成持重的官员,而反对禁海的,却是年轻官员与闻讯的地方官员居多。年轻官员多官位低微,因此老肃毅伯旗帜鲜明的反对禁海,倒是成为他们一颗定心丸一般,觉得自家阵营里也不是都人微言轻。 连九贝勒在皇上跟前据理力争时都道:“那些一辈子屁股在京城都不挪一下,海都没见过的蠢材知道些什么?皇兄与其听他们桀桀怪叫,不如听老肃毅伯和各地外放官的中肯之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