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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走于官场之中,她接触最多的就是罪恶,故而她也有资格认为自己见过了人性中无底线,无边界的恶。 尽管她口口声声说自己不是善人,她不承认自己所作所为是在匡扶正义,可她愿做帝王的爪牙,杀人放火,惩凶除恶,究其根因,还是希望这世上少一些和她一样的人。 人力有时尽,因朝中jian佞欺下瞒上而身陷苦难的百姓,她能救一个,是一个。 但这一路走来,她忽然发现自己格外天真。 这世界上,当真有王法管不到的地方。 她在京城多年,皇帝的奏报她看了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曲阳的治安已经恶劣到如此地步,她却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整个朝廷藏污纳垢,贪官污吏大行其道,这远离权柄漩涡的村落无人问津,亦无人治理。 天高皇帝远,哪里还有什么王法可言? 第八十二章 卫梓怡二人离开曲阳县,到郊外没走多远,忽然听见山林里传来此起彼伏的狼嚎声,于是就近寻了一间无人的破庙,勉强宿过一晚。 夜深露重,破庙的门窗不防风,陆无惜身子骨受不得凉,一整晚都在咳嗽,扰得卫梓怡心烦意乱。 她升起火堆,让陆无惜躺在枯草堆上,枕着她的腿。 而她则守着噼里啪啦的火堆,不时往里边儿添柴,一夜无眠。 到第二天天蒙蒙亮,山林里野兽销声匿迹,她们才又启程继续赶路。 春天是万物生长的季节,本应该草长莺飞,欢声笑语,可当卫梓怡和陆无惜从曲阳城郊的稻田间穿过,入目竟然是一片荒芜。 这个地方土地贫瘠,资源匮乏,农作物长势不好,常年青黄不接。 田地里有农夫举着锄头锄地,尽管去年播种的粮食遭受旱涝之灾后颗粒无收,今年也要将烂在地里的根茎全翻起来,松了土,再把粮食种子种下去。 期盼秋天过后,多多少少能有所收获。 两人途经一座村庄,远远看见村口搭着高台,周围飘着黄白相间的旗子,台前燃着香烛,摆了祭品,好像在做法事。 呜呜咽咽的哭声飘荡在田野间,衣着古怪,戴着面具的男人在祭台上跳舞。 法场的氛围说不出的阴森,卫梓怡和陆无惜没在此地久留,绕着法场从旁边过去。 突然,卫梓怡似有所感,回头朝那祭台看了一眼,而台上跳舞的祭司面朝她,面具上两个黑洞洞的窟窿,背后那一双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没由来觉得脊背发寒,卫梓怡一把拽紧陆无惜的手,催促她快走。 男人并未发难,一声不响地目送她们离开,直到走进村庄,后面那法场已经完全看不见了,卫梓怡才停下脚步,拧起眉毛,脸色难看。 “卫大人?”陆无惜唤她。 卫梓怡紧了紧腰间的佩刀和肩上的包裹,沉着脸对陆无惜说:“这里处处都透着邪气,我们快走。” 陆无惜点点头,听话地跟在她身后。 走出一段路,那种异样的感觉缓缓消失,卫梓怡绷紧的心神才稍微放松,但她依然牢牢牵着陆无惜的手。 她们继续往前走,从破败的瓦屋泥墙之间行过。 突然,屋子里传来哐啷啷的声响,里面传出男人的怒骂和女人的尖叫,还有孩子不谙世事的啼哭。 卫梓怡顿下脚步,视线循着激烈的争吵声朝屋子里看。 一道影子扑在窗户上,窗户纸的破洞里露出一双放大的,布满血丝的眼睛。 卫梓怡吓了一跳,下意识拽过陆无惜,将其护在身后。 她们短暂驻足,在此期间,那双眼睛的主人被身后冲上来的男人蛮横拽了回去。 那女人被摔在地上,男人揪着她的头发用力撕扯,一边骂她是个没用的赔钱货,一边按着她的脑袋哐哐往地上撞。 原来刚才她们听见的,是女人挨打挨骂的声音。 女人脖子上有条铁链子,身上没穿衣服,被男人像拴狗似的拴在屋子里。 屋里的男人发现窗户外有人,面目狰狞地破口大骂。 他说的是禹州一代的方言,卫梓怡听不懂,但从他的语气神态大致也能判断,这些言辞的意思多半会比她猜测的更加恶毒。 卫梓怡阴着脸,冷漠地瞪视回去,那男人被近乎凝成实质的杀气震慑,骂骂咧咧地撇开视线,却又转头就甩出一巴掌,将怒火发泄在无辜的女人身上。 “大人。”陆无惜按住她的手,朝她摇了摇头。 同时指尖施力,将离鞘半寸的佩刀缓缓送了回去。 卫梓怡瞥她一眼,眼神冷如刀锋。 但随即,她发现周围泥筑的瓦房之间,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许多人,这些人全面无表情,直勾勾地看着她们。 尽管他们离得比较远,散得也开,但他们无处不在,从四面八方投射而来的目光聚在一起,直叫人头皮发麻。 卫梓怡倒吸一口冷气。 “他们是人吗?”卫梓怡问。 这个问题陆无惜也不知如何回答,她沉默地叹了口气,握紧卫梓怡的手腕:“走。” 就算卫梓怡武功再高,双拳难敌四手,何况这些恶民向来目无王法,又不讲道理,行事疯癫,惹上他们,哪怕是卫梓怡,也吃不了兜着走。 为什么这地方没有县官敢来,可不只是有理说不清这么简单。正因为卫梓怡是朝廷命官,才不能随随便便大开杀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