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击天下 第3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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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笙噗嗤一笑,伸手就要去抓纪友的胡须,吓得纪友急忙一把捂住胡须。 就在此时,一个使者急匆匆的奔了进来,然后放缓脚步,轻轻的走了过来,低声道:“启禀郎主,门外有信使来访,说是庾征西府上的,要亲手交给郎主。” 纪友眉头微微一皱,他跟庾亮虽然同朝为官,但是关系一般,自从庾亮移居武昌郡之后,便再也稀少来往,自然不明白庾亮会有什么重要书信给自己。 他示意那使者传唤信使进来,却见得是一个风尘仆仆的军士,见到纪友行礼之后,掏出一封火漆密信,恭恭敬敬的递给了纪友,道是庾征西亲笔之信。 那信使走后,纪友屏退左右,疑惑的拆开了那封火漆密信,细细的阅读了一遍之后,神情顿时变得严肃起来,回头望着纪笙,沉声道:“是关于司马元谨的。” 话音未落,纪笙已然呀的一声跳了起来,一把将那密信夺了过来,匆匆看了一遍之后,立即将那密信撕得粉碎。 纪笙气得小脸通红,怒声道:“庾亮老兵,敢欺我元谨兄长,罪该万死,爹爹万万不可上当!” 纪友神色肃然道:“庾亮贵为征西将军,又都督六州及江西军事,领三州刺史,就算王司徒都要让其三分,为父也得罪不起,当何以处之?” 纪笙气冲冲的说道:“当然是写信骂他体无完肤,阿爷若不写,我便来写。” 纪友:“……” 纪笙怒道:“阿爷莫非真怕那庾亮老兵不成?” 纪友无奈的叹着气,说道:“为父是想诈元谨一顿一品翡翠豆芽及蓬莱白玉豆腐,看来是如意算盘落空了。” 纪笙噗的一声笑了,笑靥如花。 ※※※ 乌衣巷,谢府。 书房之中,家主谢裒正端坐在案几之后,捧着一份书信,眉头紧皱。 谢裒五十多岁,身体已微微有些发福,但是依旧掩饰不住姿容俊美的气质。在晋朝,除了家世,长得帅也是一个重要加分项。当年庾亮也是因为长得帅,言行谈吐得体,才被司马睿看重,由此飞黄腾达的。 “阿爷!” 一个十五六岁的俊美少年笑嘻嘻的走了进来,正是谢安。 谢裒的眉头皱得更厉害了,沉声问道:“又去赌钱了,输了几何?” 谢安嘿嘿笑道:“今番未输,血洗了孙兴公和支道林一把。” 谢裒怒道:“你整日跟着那帮清谈者厮混,没个正形。前番司徒府征召,让你任佐著作郎,你居然推脱身体不适,你每日饮酒、赌钱,忙得不亦乐乎,也不曾见你有半点不适。” 谢安挠了挠头道:“做官这种事,让两位兄长去做就是,孩儿不感兴趣……” 谢裒不禁大怒:“男儿不求建功立业,封官进爵,光耀门楣,与废物何异?” 谢安急声道:“此事并非急在一时,阿爷不是找孩儿问此事的吧?” 谢裒这才想起自己气糊涂了,忘记了正题,当即脸色一肃,沉声问道:“永康亭侯司马元瑾,你可识得?” 谢安听父亲问司马珂,心中已知究竟,急忙说道:“与孩儿义结金兰,情同手足。” 谢裒蓦地想起来了,恍然道:“莫非就是送为父瑶池玉液琼浆者?” 感情自己这父亲只记得酒,不记得人,谢安顿时一阵无语:“那一品翡翠豆芽及蓬莱白玉豆腐,也是元瑾兄送的。” 谢裒很显然不吃他这套,谢安说的这些对他来说毫无价值,说道:“我知此人甚得陛下宠信,如今庾征西却要弹劾他,你意下如何?” 谢安笑笑道:“司徒王公,有意将侄女与其结亲。” 谢裒神色一愣,问道:“莫非昔日欲入宫之女?” 谢安点点头道:“正是。” 谢裒神色变得愈发严肃起来,沉思了一会之后,又问道:“你近来常去姑夫府上,你姑夫可曾也收到庾征西之信?其意下如何?” 谢安又笑了道:“笙妹曾男扮女装,亦与元瑾兄义结金兰,姑夫亦有意将笙妹婚配于元瑾兄。” 谢裒一愣,忍不住怒骂道:“你姑夫简直荒唐!” 骂完之后,眉头微微皱起,似乎在做什么艰难的决定。 谢安又加了一句:“光禄勋何公,也亦欲将其小女,婚配于元瑾兄。” “放屁!” 谢裒终于沉不住气了,怒声道:“何次道止有一女,年方两岁,如何婚配?” 谢安一愣,挠了挠头道:“何公三番五次向元瑾兄提亲,光禄勋署,人尽皆知。” 谢裒怒道:“何次道更是荒唐!” 不过谢裒心中已大抵有了数,不再跟谢安纠缠,骂道:“速速离去,我看到你就心中烦躁。” 谢安嘻嘻一笑,拜别而去。 第50章 大出所料 京口,司空府。 车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司空郗鉴,年已六十七,在晋时已算是高寿,须发皆白,但是面色红润,精神矍铄。 摆在他面前的,正是庾亮派人送来的书信。 郗鉴看完书信之后,望着“司马元瑾”四个字,脑海里搜索了许久,似曾相识,但是一时间又想不起来,便问身边的幕僚。 “司马元瑾,故西阳王之孙,拜尚书郎、羽林骑都尉,封永康亭侯。”旁边的幕僚说道。 郗鉴听了幕僚的解释,点了点头,但是似乎仍旧感觉不对。 那幕僚又补了一句:“半月前,其曾赠美酒两坛与明公。” 郗鉴蓦地一拍大腿,想了起来,哈哈笑道:“好酒!” 说完,将那封书信扔给幕僚,道:“代我回信给元规,他身居高位,治军不严,理当自省,岂可与小辈一争高下。” ※※※ 司徒府。 王导也坐在书房之内,在看庾亮的来信。 庾亮文笔一向不错,虽只是寥寥一两百字,便将司马珂擅杀属下军官的罪行和危害,描述成了滔天大罪,大有若不予以问罪,长此以往,国将不国,军将不军之势。 除此之外,信中还隐隐的含有司马珂统领羽林骑,对王导不利的意思。 只是可惜王导终究是洞庭湖的麻雀,见过大风大浪的,一边饮着司马珂送的蒸馏酒,一边细细的阅读了一遍,嘴角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若是一个多月前,司马珂闹出这种事情来,他肯定第一个抓住机会弹劾,只是今非昔比。 他将那封书信,丢给一旁的王悦,问道:“长豫以为如何?” 他一心要培养王悦为自己的接班人,总是时不时的要考他一考。 王悦一看到司马珂的名字,顿时犹豫了起来,只得说道:“孩儿敬听阿爷教导。” 王导知道他为难,点了点头道:“陛下设立羽林骑,并非要对付琅琊王氏。羽林骑之于陛下,不过是要个安心。陛下要安心,为臣子的一定要让其安心才是。否则君臣之间便有了隔阂,长久以往,于我王家不利,易被庾家所乘。” 王导微微叹了口气道:“中护军赵胤,游击将军贾宁等人,目无法纪,朝中颇有微议,如今司马珂统领羽林骑,也算是对其一种震慑,避免其有恃无恐,否则迟早生乱。” 王导当然记得,一年前手握重兵的陶侃,因为赵胤和贾宁等将领违法乱纪,差点要起兵讨伐他,将他罢黜,幸亏老朋友郗鉴坚决不允,但是这件事也是对王导敲了警钟。所以王导思前想后,觉得司司马元瑾统领羽林骑,未必就是一种坏事。 王悦静静的听着。 王导脸上露出讥诮的笑容道:“司马元瑾与我王家历来无冤无仇,但是却与庾家仇怨极深。而我琅琊王氏最大的对手,也是庾家。如今庾亮要我去弹劾司马元瑾,我岂会上当?再说陛下如今是铁了心庇护司马元瑾,我若再弹劾之,岂非是对抗陛下?庾亮小儿,当我王导是傻子么?” 王悦恭声道:“孩儿明白。” 王导又道:“不管如何,琅琊王氏终究是帮了司马元瑾一个大忙,你须让他知晓……平时若无事,多与其走动,带上慧君。此子前途不可限量,他日我若做了古,你等与他只可为友,不可为敌……你等终究是斗不过他的。” 王悦急忙说道:“父亲春秋鼎盛,必然长寿百年。” 王导淡淡一笑道:“长寿百年,你当为父是彭祖么?” 王悦又问道:“庾征西之信,该如何回复?” “不回,便是最好的回复。” “孩儿省得。” 王导沉默了一会,突然想起一件事,问道:“听闻司马珂今日跟孙绰等人在一起,又做了新诗?” “正是。” “写来我看。” 案几上有磨好的墨,铺好的纸,王悦当即挥毫而就,将司马珂新作的那首“少年行.赠孙绰”写了出来。 王导仔细阅读了一遍,又沉默了许久才叹道:“少年人,血气方刚,豪情万丈,终究是好的,为父都羡慕了。” ※※※ 征西将军府衙。 庾亮端坐在大堂之内,手里捧着小皇帝司马衍的戒敕,满脸阴云密布。 小皇帝在戒敕里没有给他这个舅舅半点面子,狠狠的批了他治下不严,导致庾成犯上作乱,要求其面壁思过。 他感觉自己似乎失算了,万万没想到亲外甥居然会如此反应激烈,比当年苏峻之乱时还要激烈。在他看来,司马衍要掌控羽林骑,加强皇权的心情他能够理解,但是宗室子弟那么多,换一个不就得了。 他的失算不只是在司马衍那边,其他公卿的回应,也令他大为惊讶。 光禄勋何充,接到密信之后,直接复信回怼,骂得很难听。何充这个友堵一向脾气古怪且火爆,他历来礼让三分。司马珂是何充的下属,如今动了司马珂就是不给他面子,庾亮也可理解,毕竟何充历来就是脾气古怪。 廷尉纪友,居然也复信回怼,就让他百思不得其解。昔日在朝中,他和纪友关系不算很好,但也不算很差,他不知道纪友为什么会这么激动。 王导那个老狐狸,不回信,不表态,在他的意料之中,他原本就没报太多希望。 司空郗鉴,居然复信之中,以长者的身份,倚老卖老,不轻不重的点出他治军不严,理当自省,令他更是郁闷。 而最不理解的是,太常卿谢裒,昔日跟他在朝中关系一向走得比较近,居然也委婉的拒绝了他的弹劾,说什么陛下初加元服,司马珂是陛下钦点,若弹劾司马珂便是有违圣意,劝他大人不记小人过,就此放过云云。 恍惚之间,庾亮有一股nongnong的挫败感,难道自己远离建康几年,真的人走茶凉了么,在朝中人脉居然如此之差? 此时,庾条走了进来,低声道:“”前往建康打探者已回来,司马珂此子不简单……” 庾亮眼中露出疑惑的神色,问道:“其乳臭未干,初到京师,能有何为?” 庾条道:“其不到京师不到三日,便在潘楼斗诗击败长乐侯。” 庾亮神色一愣,问道:“莫非是做《天台山赋》的长乐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