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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恺不服,还嘴道:“我怎么胡说了?既然五姨昨晚还好端端的,不是有人故意加害,怎么忽然就去了?” 时倾心头也是这么怀疑着:世子爷刚让他写了一封母亲病重,意欲托孤的信送给邹凡尘,跟着母亲好端端的便过身了,令他不能不怀疑,他母亲的病和死,是世子爷一手策划的,目的是要迫使邹凡尘前来王府赴祭,令他此行无可推托。 自然,这怀疑,时倾没法问出来。倒是元恺爽直,全替他问出来了。 “闭嘴!”卓夫人叱斥道:“一边呆着去!休得在你五姨灵前胡说八道!”元恺还要再说,被卓夫人叫来身边得力的嬷嬷,强行带了出去。 跟着,卓夫人又向那个陪嫁仆妇道:“你且宽心,不要乱想,我自是清楚你的为人,不会乱怪你,你打叠起精神来,好好送柴夫人一程。” 第22章 时倾嚎了一回丧 时倾嚎了一回丧 卓夫人在时倾身边跪坐下来, 一边烧着纸钱,一边开口劝道:“我问过大夫,你娘可能是染了风寒, 引发了心痛之症。你娘喜欢独寐, 夜里没人在跟前服侍,一下没挺过来, 便去了。你不要被阿恺的胡说八道带偏了,没那回事。” 当年听见柴氏被灭门, 柴卓氏悲伤欲死, 大病了一场, 几乎死去。后来虽然养好了, 身体却垮了, 还落下了心痛之症, 时常发作。 时倾清楚母亲的身体情况,知道正是因为心疾,母亲才衰老得那么快。 时倾不甘地又问:“我娘不是随身带着药丸子么?难道没吃?”那是心疾发作时,用来应急的药丸, 柴卓氏平常随身带着。时倾也十分着紧药丸子, 经常提醒母亲要常备长带。 “许是夜间发作, 她身边没人,没来得及吃药。所以说, 这就叫生死有命, 半点由不得人。”卓夫人虽在解释柴卓氏死亡的疑点,神态却淡淡的,对时倾连一句宽慰之语都没有。 时倾只是双手捧着柴卓氏越来越僵硬的手, 斜着身子, 歪在卓夫人怀里, 眼里却没有一滴泪,一脸的木然冷清,再问道:“我娘……怎么会如此妆裹?” 如果不是母亲留下遗言,怎会如此妆裹?如果母亲真的曾留下遗言,就说明在母亲死时,身边有人,而这个人,就是凶手! 不想,卓夫人跟那个陪嫁仆妇差不多异口同声,说柴卓氏跟她们日常闲聊时,多次表达过这种意思,希望自己死后,能够穿着旧时的衣服,梳着旧时的发式,化着旧时的妆容,回到金川,她只是来和岐州走了一趟亲戚,终归会返回自己的夫家。 他母亲竟早早地,跟不止一个人,交待了后事遗言:死后,她要回到金川去。 时倾忽然之间,醒悟了过来:他的母亲,用自己的死亡,给他争取到一个逃离王府的机会! 只是时倾还有些不太确定,便低低地问那陪嫁仆妇:“我娘前晚,睡得可好?” 那陪嫁仆妇认真回想了一下,才答道:“夫人喜独寐,晚上都不叫奴婢在屋里服侍的,奴婢并不知道夫人前一晚睡得如何。不过,奴婢看夫人昨日白天,精神有些不济,脸色也不太好,连眼圈都有点浮肿,想是睡得不好,所以昨晚早早便歇下了。” 时倾听了这些,顿时心头雪亮:他母亲用生命来为他开道,要把他送出王府!而他,竟然怀疑母亲跟王府同流合污出卖他! 母亲出自名门世家长宁卓氏,并不是无知妇人,柴氏灭门之后,她的一颗心都扑在自己身上,虽然深居后宅,却不动声色地关注着自己的动静。 他能从王府行事的一些蛛丝蚂迹中,知微见著地推测出王府的图谋,他的母亲当然也能。 母亲甚至清楚地知道他的坚持和遭遇。不过母亲显然比他沉得住气,她没有冒然替他出头,什么都没有表示。 如今回头再想,上次与母亲相见时,只怕母亲那时已经存了死志,她默默地跟他道别:最后一次跟他吃饭,最后一次替他整理仪容,最后一次轻轻拥他,最后一次指点了他该走的路,该去投靠的人,离开之时,曾依依不舍地回头望他…… 可他那时候,还纠结着,母亲是不是出卖了他! 可能,那时起,母亲便把她日常服用的药丸停了,然后得了风寒。 前天,元恺去看望了母亲,母亲抓住机会,嘱托元恺照顾自己。 当然,母亲托元恺「照顾」自己,只是字面上的意思,是母亲在这世上最后能为他尽的一份心。 可他听了元恺的转述,反而觉得抓到了母亲出卖自己的实证,心头充满了悲愤委屈…… 大概母亲把自己托付给元恺照顾,把能做的都做了,前晚上,她恣意回忆了一次往事,可能哭了一场。 但并没有引发心疾,因此,那仆妇看到母亲精神不济,脸色差,眼圈肿。跟着,昨夜里,再次回忆往事,因往事引起悲恸,因悲恸引发心疾。 也许,母亲可以救她自己的,可她故意不服用随身药丸,忍受着心头的绞痛,带着对儿子的慈爱和支持,走向死亡! 母亲知他信他助他,而他,从不曾了解过母亲,还胡乱猜疑! 母亲留下了要穿着旧时衣裳,返回金川的遗言,死者为大,就算是王府,也不能轻易违背死者的遗愿,就像十五年前,乐章帝不肯轻易收回靖宁帝的灭门遗旨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