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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远处,阿大早已是凉透了。 万万没想到,不到一盏香的时间,我便要收上几个人的尸,一时有些恍惚。 再看灶上,一颗头颅尚在热汤里沉浮,我渐渐反应过来,咬牙将那颗头捞出,灶中血水泼入草丛,这之后又将两具沉重的尸体拖到店子深处,用稻草掩盖。 做完这一切后,我定了定心神,吹熄灯火,将大门帘幕放下,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第七章 回到家中,阿二正在檐下编筐,见我肩扛一人气喘吁吁地进了门,他连忙放下手里活计,上前帮忙:女郎,这是何人? 我也不知! 说话间,此人已被安置在庭前的空地上,借着四周灯火,恍惚能看出是个年轻男人。 阿二从井边挑了桶水,我取来剪刀,剪开对方身上那破蔽的缠布,除下他腿上血渍斑驳的布料,看清那伤口的同时,却被恶臭熏到连连干哕。 阿二见状,连忙将那块烂布盖了回去。 女郎,这是哪来的人?伤得这么重,定然是活不了了! 我一无所知,只能摇头。 这之后,我们给地上的人做了简单擦洗。 这一擦,便如泥浆俱下,现出下面金身,大片苍白肌肤渐渐披露,只见那骨相流丽,眉是眉,眼是眼,眉长鲜翠,睫浓似羽,在睑下投下一道淡淡阴影。 瞿晃已经少有的昳美,单论容貌,此人还在其上! 我只扫了一眼,便移开目光,不敢再看。 第八章 翌日醒来,天光早已大亮。 我见大门轩敞,心下顿时一紧:我阿耶呢? 阿二正站在井轱辘旁提水,闻言回道:主人已去了店里。 我急忙出门,穿过牛尾巷,老远便见我阿耶当垆卖饼,鼻尖冻得通红,见我来了,忙端了水引给我吃。 我一看那灶里翻滚着的雪白水引,喉头顿时一阵涌动,只摆了摆手便蹩进店里。 幸而我阿耶老眼昏花,没发现稻草深处的尸体,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盯着那稻草稀疏处露出的一角玄色布料,我忽然便想起了昨日那香风数里的车驾。 再回忆起那队离去的方向,赫然便是城西瞿家…… 思前想后,一颗心猛然坠入谷底。 女儿! 女儿! 听老父在外连唤数声,我猛地惊醒,连忙返身出去,却见门口停着一高大马车,御者面白微胖,正是六爻。 对方见了我,立时满面堆笑:夫人。 我不为所动:哪里有夫人? 我老父在一旁,看我们说话打机锋,愁得连连抚掌。 对方见我冷淡,反倒愈加客气:夫人莫怪,郎主知你生计艰难,特遣我送些钱物来。 说罢,他转身到车上,搬来一个小筐。 那小筐用红布盖着,掀开来看,却是满满一筐铸钱! 观他神情作为,不似作伪,我疑惑了——昨夜那小君要杀我,翌日瞿晃却来给我送钱,难不成,他对此事并不知情?! 我心中掀起惊涛骇浪,面上却一片麻木:贵府上,早已迎来新的主母了吧? 女郎怎知…… 见我神色讥诮,六爻情知失言,讪笑道:郎主虽已有了新妻,但并未将您全抛脑后…… 闻言,我冷笑道:是么? 见那少年恭谨应是,我摇摇头:此事不难,你帮我带个东西回去,他的心意我自然知晓。 任凭夫人吩咐。 见人始终客气,我将他带到角落,一脚踢散面前堆垛的稻草,只在瞬间,一颗肿胀发白的头颅应声滚出! 对方盯着头颅,瞪大眼睛,口中嗬嗬连声,竟是连话都说不出了! 我从身后按住他肩膀,许是撕破了脸皮,心中竟有种奇异的平静。 这颗头,我要你一同带去瞿家。 第九章 六爻离开以后,我去街上买了口薄棺。 阿二亲手埋葬了自己的嫡亲兄弟,止不住眼泪长流:女郎,这事难不成就这么算了? 我麻木道:自然不会算了,毕竟你和我,还有阿耶都还活着。 阿二闻言,神色惊惶:若不然,我们逃吧? 我摇摇头:逃又能逃去哪里?阿耶年纪大了,近些日子说话、走路皆不灵便,如今四处都在打仗,出城是不实际的。 事实上,因六爻暧昧的态度,我心中仍企盼着瞿晃施救,期盼他温柔的一丝可能。 此刻,也唯有等他表态。 这一等,便等到了落日西垂,一缕夕阳坠落,在半开的窗棂外浮沉无定,中庭无一丝风声,清寂如死。 我在风里坐了许久,直到太阳即将落山,远处铎铎驶来一辆熟悉的马车,便如绝处逢生,心生喜悦。 下一刻,车驾上御者掀了面巾,却依然是六爻。 见我面露失望,六爻劝道::郎主来不了,自然有他的苦衷。 是么。 沉默许久,我低声问道:那头颅,他看到了? 那宦人是县主近臣,想必瞿晃是识得的。 六爻点头:看到了,不过郎主说了,小君向来大度,又怎会做出此事?定是下面的人自作主张,以后绝不会了。 …… 我知道他口中的小君,便是新夫人文昭县主,顿时心如死灰。 见我神情惨淡,六爻连忙补充:不过郎主还说了,他刚在瞿氏本家请了宅子,可赠予您居住,也会时不时地去看望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