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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她,她是洛寒珏。 她掀开眼皮,晦涩的色彩充盈了那对略显灰暗的眼眸。 依坐在树下的那人,懒骨头一样地又往下滑掉几步,若是旁人只看少女自由懒散的姿态,只当是个不同寻常的美人,或许是走累了,寻常地找了一个地方休息。 温言缩了缩鼻翼,手下又用力了些,粘腻的液体依旧往外流,眼前一片昏暗,仿佛萦绕在鼻尖的血味,也变得不真实起来。温言有些恍惚了,她知道失血的后果,但按理说刚吃了个凝血丸,她应该还没到这个地步吧。 不然,她怎么能闻到了桂花香气,还是这么熟悉的味道。 系统的呼声占满了她的意识缝隙。 突然手里被塞上一个柔软的锦带,卷密的眼睫毛下垂,安雅的脸色实在太正经了,温言喉咙里发出低低的一声轻笑。 圆软的小脸满是认真,安雅已经做好了起身的准备了。她鼓起勇气面对下面的一切,背后毫无防备,所以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她潜意识里的好队友突然会一脚把她的裙尾踩得死死的。 她一个踉跄,跪倒在了湿漉的土上。 完全是她愣愣回头的表情实在是太傻了,所以温言勉强想憋在口里的闷笑失败了。 她看着那张泥脸,浅色的唇角逸出了气声。 “什,什么?”小公主一脸懵。 这样计划不就要失败了嘛…… “别走了,是自己人。”她身后悠悠传来一声拉长的语调,“你要是现在走也没关系,说不定乱跑也能找到道。不过,要是遇上了那些家伙,记得往反方向跑去。” 安雅呆愣着,她竟然听出了这恶劣话里的轻松。 而且……她愣愣转头看着面前被苍白笼罩着的美人。 虽然很不适合事宜,但从偏冷远僻的孤寒之地走出的小姑娘,用尽自己毕生所学的中原话,她也只能红着薄脸皮说:“你,你真的好好看啊。” 说完,她就由着这美人的低声浅笑满脸涨红。 恨不得找个树桩躲起来的小公主第一次感受到了语言的苍白感。 洛寒珏第一次明白了什么叫胸口发涨般的酸涩。 耳畔全是方才那人浅淡的笑意,稚嫩由衷的夸赞,轻缓撩人的笑声还在继续,一切都很和谐。洛寒珏站在黑暗,月色照不到的地方,她像极了一个外来的突兀者,毫无干系说不上,只是洛寒珏清楚下一刻她的出现会破碎了月下这一幕的美好。 她看着指尖下的树叶,寒露冷着她的指尖,呼吸间全是雨后清新的寒雾。 洛寒珏只觉得悲哀。 她是一个局外人,可到底她总要变成一个求而不得又不知轻重的爱慕者。 不要去破碎殿下的幸福,黑暗里的女人警告自己的妄想。 因为……这对于和亲,是最好的状态了。 促进的脚步停顿的间隙其实也只是一瞬,洛寒珏紧握的十指,在撩开浓密的树叶时候,已经松开了,她面色如常地出现在两人面前。 下一刻,洛寒珏刚要开合的唇瓣就被眼前的血色浸满,满是痛楚的胸口更像被人纠紧了一般。 本该如她所想那般,这一路没有血滴和多余的气味,至少人是没有受伤的。 这倒是归功于系统的功能,和南蛮那边上好的金疮药粉还有凝血丸。 可洛寒珏不知道啊,她的心脏像是被那根穿入温言腰侧的凶器一般,也露开了一个空洞。 她看着温言腰侧的伤口,不知不觉中洛寒珏已经屏息了。她事先准备好的说辞也被突然出现的浓郁血气打乱得破乱不堪。她死死地盯着那处血红,染得她眼角都出现了红意,白皙额间的青筋已经暴起了。 洛寒珏掠过仿佛要开口说些什么的女孩,蹲下身,指尖扶上另一只血红的指尖。但被满腔怒气充斥着的女人一句话也没有说,她竟然嘴巴干涩得厉害。 温言看着凑在她身边的乌发头颅,很近,她甚至都闻到了女人发丝上的清香。还有些霜气,像是刚刚沐浴过后的干净。 一瞬间,温言打消了凑近洛寒珏的念头。 这么干净弄脏了就不好了。 洛寒珏处理伤口很有一手,她就经常给自己疗伤包扎。应当是很熟练的,女人撕开内里的干净的一角,她动作轻,轻到温言都没察觉什么时候她的腰间已经被处理过了。 温言松开手,血已经慢慢不往外流了。 “哼,看来洛将军的手法相当不错了。本王刚才试错了半天,都没把这出口堵住,看来还是没有将军的手巧。” 温言刚要继续说什么,就被身侧清冷的声线干脆地打断。 “好,臣可以教会的。只要殿下想学,以后臣什么都可以教你的。” 千万,千万不要放弃。 向来战场上说一不二的修罗女将,眼角已经含着透明的晶莹了。 洛寒珏沉默着,这些日子长久以来的酸楚和寂寞有了一个发泄口。 就在温言受伤可能致死的这一刻,她无论如何也压抑不住害怕了。她清楚那些出血量,换在稍显健康的人体或许危险没那么紧迫,可温言从小就受不得磕碰,凝血的速度还特别慢,指尖的一个划口都要等上半会。 更不要说在她来之前,温言失去了多少血液了。 美人垂泪,总是惹人怜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