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支嫡女 第121节
锦乡侯夫人笑着谦虚了几句。 比起娶个宫女,能娶县主当然是最好不过的了,儿子痴情,之前说的亲事都不愿意,现在长公主既然有意,正好一拍即合。 儿子韩奇无论是人才相貌都在勋贵中顶尖,现下娶的儿媳妇身份也好,真是人家说的好饭不怕晚。 至于儿子心里还有那个农家女的事情,锦乡侯夫人就不放在心上了。 夫妻之间都是成亲了再培养感情的,那德音郡主谈吐出身文采比那宫女可是强多了。 因此,锦乡侯夫人是非常高兴,嘴就没放下过。 戏台子上正唱到书生一夜白发的场景,前次看的时候蜜娘感触没这么深,但是在韩奇成亲的时候,她突然就懂了这是怎样的一种坚持。 书生的娘即便定了大户人家的小姐,但书生硬是坚持要娶雪莲仙子的转世,宁可拒绝掉所谓的好亲事。 如果韩奇要上书娶周福柔,有坚强的决心说服锦乡侯夫妻,那么也不是不能娶周福柔。 蜜娘也许不喜欢周福柔,但又觉得男人这些所谓的真情真的是不值得,好歹周福柔也是救过她性命的人。 真实的背信弃义反而大家都默认,还认为锦乡侯府做的对,也难怪《玉蟾记》场场爆满的,连齐国公夫人看到书生一夜白头的时候,都忍不住拿出帕子擦拭眼泪。 人间真情实在是难得,也许这就是《玉蟾记》打动人的地方。 有人还特地找到她道:“阮小姐,你和书生以后一定要好好儿的。” 大家默认书生就是方惟彦,因为他常常戴着那块玉蟾,而且方惟彦才学斐然事母至孝,蜜娘也有李夫人替她背书,说她那时在李府寄居时,李老夫人差点被火烧着,蜜娘送画过去,李老夫人奇迹般的好了。 俞氏在旁打趣道:“阮小姐,咱们回家吧。” 蜜娘笑道:“你也打趣起我来。” 锦乡侯府今日绝对热闹,她们走的时候,里面还是吹吹打打,怕是一夜都是不眠夜。 德音县主容貌清秀端庄,听说规矩极好,韩奇揭开新娘子的盖头,颇觉得难受,他总觉得他不该是这样的。 他不该在这里成亲,无论她身份多么高贵,都比不得那个人的狡黠。 她会带自己掏鸟蛋,每次她在河边的时候,很奇怪,那些鱼儿都会飘过来,她就蹦蹦跳跳,她那么傻,在宫里不知道如何了。 来京是为了他,可是最终他却毫无办法。 揭了盖头后,韩奇要出去迎客,德音县主很是娇羞的看了他一眼,韩奇淡淡的笑了一下。 出门后,他贴身小厮道:“爷,郑娘娘派了个小太监过来。” 一听说是宫里的人,韩奇连忙跑了过去,小厮吓了一跳,今日可是爷大婚呀,可千万别出什么事情才好。 酒桌上男人们还在推杯换盏,不少勋贵子弟还等着闹洞房了,女眷们先回去了,他们还在这里热热闹闹的吃酒,方惟彦都被灌了好几杯。 “韩大怎么还不来?”有人问道。 “兴许是被新娘子绊住了脚,等会儿新娘子还要出门敬酒的,咱们到时候就能看到了。” 等了一会儿,只见韩奇走了进来。 大家起哄让他喝酒,却没想到韩奇接过酒喝了一口,血就吐出来了。 方惟彦就在一旁,吓了一跳:“韩兄,你没事吧?” “我,我……没事。” 她死了,她居然死了,是不是知道他成婚,所以投井死了。 尸体都被泡的发白,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她就这么一个人孤零零的走了。 方惟彦一看他这个样子就不对劲,连忙道:“韩兄,等会儿新娘子就要过来给长辈们敬酒,你还是振作些吧。”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方惟彦还是安慰了几句。 韩奇喃喃道:“她死了,她死了,她肯定是埋怨我才死的,都是我无能。” 这个她,方惟彦一听就知道是谁。 还是韩奇的堂弟见状不对,连忙道:“大兄,人死不能复生,你还是振作点儿,等会儿县主嫂子就要来了。” 说完还示意方惟彦安慰几句,方惟彦却懒得安慰。 如果真的想娶周福柔,就要使尽全力,就像他那时为了营救蜜娘,不惜贿赂内宦,买通了崔贵妃家人,实在不行也会让岳父上旨,亦或者是尽快考取功名,向皇上讨人。 反正怎么也不会守株待兔。 周福柔一个宫女,毕竟能为有限,真的喜欢一个人,怎么还会再娶别人。 不过,方惟彦也知道自己这种想法惊骇世俗,说出去别人不信,就像一夜白头那个情节,连蜜娘都觉得他是杜撰,可他觉得自己哪一天要是真的失去了蜜娘,肯定会那样的。 韩奇的状况,让本来高兴地锦乡侯夫妻顿时觉得不妙,在场都是人精,方惟彦也顺便推说家中有事连忙回去了。 他一回来,蜜娘正把下人打发出去在跳舞,前世她保持身材纤细的原因一是少吃,二是跳舞,吃酒席就是避免不了吃大鱼大rou,锦乡侯府也是卯起来弄了好多好菜,蜜娘吃撑了,就难免开始跳舞。 虽说方惟彦不嫌弃她,但是她不能忍受自己过胖了,再者胖了对身体也不好。 刚开始跳还有点生疏,后来却是越跳越好,这一支舞叫折腰舞,舞动起来纤腰素素,这是永隆帝最喜欢的一支舞,蜜娘跳它并非是其他,而是这支舞跳了太多遍,再跳就会很熟悉。 她做事情的时候很少会注意到别人,方惟彦还是头一次看到这样的蜜娘,衣袖翩翩,整个人柔弱无骨,却又充满力感,会让让想起洛神赋里曹植所说的“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他一直没有出声,还是蜜娘最后才发现他的,“惟彦,你这么快就回来了,还以为你今天会晚一点回来的。” 蜜娘的脸蛋想蒸熟的桃子一样,红扑扑的,却水润润的,方惟彦拿出帕子替她擦汗:“韩奇那儿好像出了点事儿,就是你们之前说的那个叫周福柔的宫女好像死了。” “什么?” 周福柔死了。 蜜娘有些愣住,阮皇后死了,周福柔也去了,原来前世若没有她进宫,她们其实都没有活命的可能。 见蜜娘愣住,方惟彦道:“怎么了?” 韩奇什么的他懒得管了,还是蜜娘比较重要。 蜜娘摇头:“没什么,只是很唏嘘,周福柔和我一般大,还很年轻,十八岁都不到。你这么一说,我想起小时候在女学的事情了,她学问不好,我总觉得她偷懒不上进,但是我从没想过她这么早死。” 最多就是老死宫中,听说范玉真把流苏都放了出来,她也以为周福柔会如此的,没层想到这个死亡的消息猝不及防。 “韩奇的样子很是后悔,还吐了血。” 蜜娘冷笑:“虽说我并不喜欢周福柔,但是韩奇未免也太假了,真的喜欢别人怎么可能就这么坐以待毙,明明都和别人成婚了还惺惺作态,这样两个女人他都对不起。” 说到这里蜜娘又叹了一口气:“你看苏子清要再娶也是未婚妻亡逝,人家功名都不要了,过了三年才重新考的。娶了雅晴之后也是一心一意的,从来没有二心,我问过雅晴,雅晴说他也从来不到她面前提起以前的未婚妻。这才是真正的情深义重,而不是周福柔还没传出死讯,还在宫里的时候,他就另娶旁人,现在周福柔一死,他又在婚礼上吐血。”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新娘子多下不了台啊,更何况是德音县主那样高傲的人,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结果自己的婚事却出了大事。 方惟彦也很赞同:“如此倒是惺惺作态了。” “难得,你的嘴里也能这么评判别人,你平日里觉得谁都好的。”蜜娘笑。 她又知道如果是她遇到这种事情,方惟彦绝对是不惜一切代价的。 方惟彦也笑:“我难道不是人吗?只是不愿意过分透露自己的喜好。”读书人讲究静气,还有前世毕竟为首辅多年,除了稍微亲近的人,本就不应该让人知道自己的好恶。 政治也不会因为你的好恶去做。 说完,他捏了捏蜜娘的鼻子:“快去沐浴,我们早些睡吧,明儿还要送岳母去渡口。” “嗯。” 世上两件事情最为难受,一是生离,二是死别。 恰巧昨儿蜜娘知道周福柔的死,今天面对的则是简夫人的离别。 简夫人头发依旧梳的一丝不苟,身上穿着鸭蛋青的琵琶襟衫子,胸前带着一枚金佛,整个人看起来朴素,却让人难以忽略。 因为阮嘉定又被派去主持河工,他不在家里,还好蜜娘和方惟彦送定二奶奶和简夫人过来。 祖孙三人都在一座马车上,简夫人看着定二奶奶道:“多谢你还愿意照顾我。” 定二奶奶道:“您别这么说,您送了我一份大礼,我总要投桃报李,况且您是我生母,当初您也是疼过我的,走的时候还留了半幅嫁妆给我,我其实一直都记着。” “嗯,淑君,以后你好好儿的,姑爷是个老实的,蜜娘又听话孝顺,你比我的福气好多了。我活到这把年纪才知道人生很多事情,不到最后一刻谁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可我知晓你肯定比我过得好,平淡是福,这个道理我懂的太少了。” 简夫人无不感慨。 这些话定二奶奶听了很有触动:“您此去武昌,一切都有我,您就放心吧。” 虽然定二奶奶精明,但是她和简夫人这种老狐狸比起来差的太远了,蜜娘根本不相信简夫人后悔,她哪里想过什么平淡的日子,她大概是觉得自己不该和张相走太近了,但是打动定二奶奶的法子也只有这些。 故而,蜜娘一个字都不信。 以前简夫人对张夫人何等的好,要算计还不是算计。 只不过,蜜娘也不会要求苛求她娘,毕竟简夫人是定二奶奶的亲生母亲,她娘小的时候也是被父母宠爱着的,简夫人那个时候也是真疼她。 对蜜娘,简夫人只道:“你娘就麻烦你了。” 蜜娘微微一笑:“这个不需要您吩咐。” 到这里,简夫人就觉得自己果真不喜欢这个外孙女,不,是很讨厌。 她太精明了,精明的过分了,简直洞悉人性,所有人在她面前无所遁形,定二奶奶都没她这么精明。 看方惟彦已经被她吃的死死的了,还别提东安侯府也是一样。 蜜娘才不需要她的喜欢,送她回湖广的船,蜜娘就想回家。 下了马车,避开蜜娘简夫人又拉着定二奶奶说了半天,方惟彦看着不远处问蜜娘:“简夫人这都说了许久了……” “管她说多久,特地支开咱们俩,估计是要和我娘拉拢感情。她这个人啊,去了武昌也不是那种真的就能平平淡淡的人,你别听她说的好听,现在还想拢住我娘呢。”蜜娘没好气道。 方惟彦笑道:“这也正常,她年纪大了,最害怕的就是病了痛了没人管她,日后去世都没人举办葬礼,可不就拉着你娘说话。狡兔三窟,我看她指不定跟你娘给钱呢。” 蜜娘也是笑笑。 反正她们夫妻俩不贪图这个钱就无所谓了。 送走简夫人,蜜娘被宣召进宫,这件事情亲戚们也都知晓了。 金淑惠听徐舅母道:“惟彦不知道怎么编了一个戏,说是以阮氏为原型,太后娘娘很是欢喜,故而让阮氏进宫,想看看本尊。” “那还真是表嫂的福气了。”金淑惠很是嫉妒。 《月影》听说太后不喜欢,觉得很勾心斗角,实在是扼腕,而且乐府的人把她话本子改的乱七八糟的,甚至删除了林清正这个人物。 赵氏接着道:“《月影》其实也很不错,但是还是《玉蟾记》更好看,《月影》单独看不错,可是比起来,《玉蟾记》的词曲写的实在是好,里边的青词连皇上都赞叹过,二者放在一起,才知晓什么叫做粗瓷和细瓷的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