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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犹清忽然笑了,她抿掉唇上不知何时划破的血,背靠垛口起身,轻佻看向眼前人,那人是个年轻男子,身着红边铠甲,头顶铁盔竖着红色樱穗,正皱眉盯着她。 面庞有些眼熟,应是京中何时见过。 “叶姑娘。”男子先开了口,他反手收剑,呼啦一声将剑扔入剑鞘,“姑娘受伤了。” 叶犹清冷笑一声,她努力站稳,凤目的眼尾带了些血色,几根乱发黏着脸颊,身板笔直立于火光中,迈步走向阶梯。 镶着宝石的剑柄横在她面前,挡住了她的路,同时几个同样穿着铠甲的兵卒将她包围,手里锁链叮当作响。 叶犹清看了那锁链一会儿,抬眼同男子对视,直盯着男子移开目光。 “抱歉,叶姑娘,这是圣上的命令。”男子喟然道。 第92章 她来了 叶犹清抹去脸上的血:“什么命令?捉我回京, 还是趁机无声无息地杀了我?” 男子一时语塞,将剑背在身后,低头道:“不曾言明, 但我也是奉命行事, 还请姑娘莫要为难。” “为难?”叶犹清扬了扬下巴, 用眼神指向他身后跟上来的几十禁兵, 忽而轻笑, “我如何为难你。” 男子盔下的脸有些涨红, 他眼神躲闪, 随后挥了挥手,他身后的禁兵便蜂拥前来,将叶犹清双手扯到背后, 缠绕锁链, 上了把锁。 锁链太沉,她险些跟随后仰,被禁兵一把捏住肩膀按下去,这才站稳。 锁链冰凉, 触之即寒,在原本白皙纤细的手腕上下坠摩挲, 没一会儿就已经有些疼, 手臂方才的伤口还在流血,半个身躯已经麻木。 叶犹清阖目忍着。 “报!”人声从阶梯传来,一人登上城墙,在男子面前拱手弯腰, “戴将军, 西夏不敌我军, 现已开始撤退, 是否追击?” “赶出渭州境界即可,大军连日赶路没有体力,不得酣战,先留在渭州养精蓄锐,不日再攻原州。”男子负手厉声道。 “是,将军!”那人闻言转身,却又被男子叫住。 “铁骑不见了?”男子问。 “对,他们混入敌军,分辨不明,又是黑夜,一会儿便不见了踪影,是否要……” 男子陷入沉默,盯着叶犹清看了一会儿,摇头道:“罢了,先清理余孽。” 那人得令下去,叶犹清也抬起头来,面色失血而苍白,唯有眼眸还清澈,打量男子:“看来皇帝不仅要我性命,还想趁机带回铁骑?” 男子嘴唇动了动,不曾开口。 “好一个卸磨杀驴过河拆桥,堂堂一国之君,如此举动,就不怕普天臣民笑话?”叶犹清沉了嗓音,轻蔑道。 “你!”身后有禁兵上前推搡,叶犹清险些摔倒,男子伸手去扶,她侧身躲开,自己蹒跚站稳。 “住手。”男子蹙眉呵斥,叶犹清身后的禁兵这才垂首不动了。 “我虽不是为他,但也算守住了他的百姓,你们那位圣上如今便要像七年前那般,将镇守边关的功臣随便塞一个罪名,赐死在百姓眼下?”叶犹清声音不大,却说得男子满脸是汗。 “姑娘,先同我等回去,您的伤口还需包扎。”他低头颤抖道。 “镇守边关的嗣荣王后人,因失血过多死于渭州,也不错,还省得你们为我耗费心机安排罪名不是?”叶犹清笑道,然后看着男子头越来越低,“标题我都给你想好了。” “哦对,你们没有,不过想要蒙骗百姓扭曲事实,想必也不费吹灰之力?”叶犹清偏头问。 “姑娘,您胡言乱语了。”男子几乎不敢抬头看她,只挥了挥手,便有几人在身后扼住叶犹清,将她押送至城墙下。 手臂受了伤,又被铁链撕扯,她已经疼得眼前黑白交替,也不能抵抗什么,任由那些人遮挡住她手腕的束缚,在夜色中将她押往荒废已久的官府。 一些大胆的百姓以及方才加入铁骑的青壮站在长街中,见了官兵急忙后退,让出一条路,看着眼前虚弱的女子半身是血,被禁军押送。 火光和月光将她脸颊照亮,那脸上满是汗,还沾染着猩红的血,凤目紧闭,任由几人拖拽。 “叶姑娘……”人群中有人开口,似要冲上前来,却被禁兵拦住,不许接近。 战火声还在耳边回响,马蹄急促轰鸣,应当是西夏在逃跑,齐国大军包围城池,号角声响彻长空。 耳边不断传来孩童的哭声,似乎有人在呼喊,到最后都化为蚊虫的嗡鸣。 再醒来时,浑身疼得令人瘫软,身下坚硬冰凉,后背靠着的东西将她肌肤勒出一条印子,硌得发慌。 她竭力动了动脖颈,听到咔嚓几声脆响,眼前适应了光线,发现自己正坐靠在一个小屋里,屋子满是灰尘,身后的床榻铺了被褥,后背正抵着床沿。 这房屋很陌生,不是那座小院,也不是嗣荣王府,地砖是灰土堆积成的,微弱的光线从窗缝里挤进,只能照亮叶犹清的腿。 她觉得即便是扭动脖颈都疼得发抖,最后只能放弃,仰头躺在床板上,右手臂的伤口已经被包扎了,但仍然不能动作。 锁链还在,不仅手腕,就连脚踝都被绳索绑住,好像她是什么随时能够挣脱锁链的武林高手似的,防范甚严。 叶犹清忽然想笑,自己如今这状况,同之前怜儿没什么差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