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3

    「佳佳！抱歉我今天有点晚起，我现在要过去找你了喔。你今天一样是红茶跟三明治吗？还是想换些别的？嗯？怎么今天这么安静？」

    显得青春有活力的声音令姚濡玟莫名的燃起无名火。

    “佳佳”这个小名从以前到现在都只有姚濡玟可以喊，准备早餐这件事也都是姚濡玟一手打理。

    这来路不明的女子为什么可以取代她的位置，去做着只有她可以做的事呢？而且她怎么可以说来这就来这呢！

    佳佳一把将姚濡玟手里的手机抢回来，开口的语气绝对比刚刚对姚濡玟的任何一句还要温和。

    「哎！嗨，我没事……嗯，可以，你决定就好，好……等等见。」

    掛上电话，佳佳再次看着姚濡玟。

    现在的她，除了脸上的眼泪显示着悲伤外，其他无一不愤怒。

    「呃……我想你该走了，我等等有朋友要来。」

    姚濡玟一声失声的笑声透露出她的脆弱。「我现在连你的朋友都不能见是吗？我现在就像是发现自己是小三一样的尷尬又不惹人疼，对吧？“佳佳”──

    姚濡玟的这一声佳佳，无一听起来不讽刺。

    姚濡玟大大的叹了一口气。「是啊！你的“朋友”现在要带着早餐来找你呢，怎么让我想起我美好的高中生活呢，我总是提着两人份的早餐去上课。」姚濡玟脑中闪过她们俩高中的清纯时光，红茶与三明治也总是记在姚濡玟的脑海中。

    「不是你想的那样，她不是我的──

    佳佳试着解释，但姚濡玟压根听不进去。

    「喔！你省省吧，什么话都不用说，我又不是笨蛋，我知道我看到的、我听到的、我感觉到的，这一切都只是你想甩掉我的骗局吧？你设下的布局还真大啊，我刚刚还一度相信你了。亏我还是这么的爱你。」姚濡玟气到双颊颤抖，她觉得自己只要再过几秒便会崩溃倒地。

    但她强忍着自己虚软的双脚，准备离开曾经是温馨但现在只让姚濡玟觉得噁心的公寓。

    佳佳跟在身后，手上拿着手机正输入讯息，并小心翼翼的说着。「我让小伟载你回去吧，你这样我不放心。」小伟是佳佳身边少见的真心朋友。

    姚濡玟停下脚步，转身瞪着显着相当着急的佳佳。「我不想要你的任何一个朋友载我，我不想要你施捨的任何一切，那只会让我觉得自己更可悲。好像我可以假装刚刚没发现你劈腿，还讲了一堆胡言乱语来掩饰过去，好像你的一点点补偿就可以让我原谅你。我告诉你啦！你想的太美好了、太天真了！」姚濡玟愤怒的怒吼着，她从未这么生气过，她气佳佳欺骗自己这么久，气自己真的是傻的很可以。

    「我说了，她不是我的女朋友，我们只是朋友而已。而且我刚刚讲的都是实话，我也绝对没有劈腿你，你不要胡思乱想！」佳佳上前伸手抓住姚濡玟的手臂将她停留下来，试着将她误会的都解释清楚。

    但姚濡玟根本不愿意待在这边，待在这的一秒，都让姚濡玟觉得自己更加可悲与窒息。

    姚濡玟狠狠的甩开佳佳挽留的手，脚步踉蹌一下，但她很快便站稳，食指直直地指着佳佳，继续说着。

    「你真的从以前就没有变过，都是那个总是以自己为主的自私鬼，但我还是很爱你，还是很愿意待在你身边，因为我总是觉得你对我不比对其他人那样冷漠，我一直以为你是真心喜欢着我才会这样对我好。但现在想想，你恐怕只是需要一个“玩具”罢了；你只是需要有个乖乖、愿意听你所有话的小狗狗在你身边跑来跑去吧？偶尔还可以拐上床，满足一下身为人的慾望──

    姚濡玟再次泣不成声，但她很快地恢復原状，因为她想要在最后的时刻，狠狠地反击回去，而不是哭哭啼啼。

    而佳佳只是静静的听着姚濡玟训着自己，活像是做错事的小孩正在挨骂。

    「我也真的很乖呢！我总是以你的需求在先，自己则排第二，因为我真的很在乎你，虽然现在看来你根本就不屑我。现在终于让我看清你的真面目了，有没有让你觉得松一口气呢？“终于不用继续骗着那个小笨蛋姚濡玟了”，你是这样想的对吧？那我真的要好好的不客气你的松一口气呢！」姚濡玟举起她的右手，想要狠狠地甩佳佳一个巴掌，但在最后，炙热的掌心在离脸颊毫米前停了下来──

    “都这样了，我还是狠不下心。”姚濡玟在心里唸着自己的软弱。

    佳佳的眼神看着姚濡玟几乎要打上来的手心，酒精稍微麻痺了她的知觉，但她还是可以感觉到姚濡玟近乎烈火般烫的手心。

    她知道她真的伤得姚濡玟很深很深。

    佳佳出于以往的本能，将自己的脸颊轻轻地贴上姚濡玟的手掌上。

    一冷一热的交合，正互相擷取对方的温度来让自己冷静下来。

    「拜託不要那样说，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一切都是误会，我……我真的不能失去你──

    佳佳语气带着哭腔，眼看着一切都将失去，她才终于愿意卸下平常对人的浑蛋样，真真切切的试图挽留自己一生中爱过最深的女人。

    但一切都太迟了，她太晚放弃自己那高贵的自尊了。

    姚濡玟看着佳佳的表情，她那坚持到了最后一刻才终于愿意放下坚强面具的固执样，眼中却又都是懊恼的眼泪，颤抖的嘴角正在强忍着自己不要哭出来。

    姚濡玟没想过会看见佳佳这样示弱的一面，在她印象中，佳佳总是最坚强、最屹立不摇的代表，她是比女强人还要强上几百倍的女人，她曾是姚濡玟唯一的一座靠。

    不过姚濡玟现在正要离开这座靠山，而佳佳也在为了这次的告别挽留着。

    姚濡玟并没有将自己的手收回来，反而静静地摸着佳佳冰凉、颤抖的脸颊。

    「不要以为离开你很简单，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前，这件事从来都不容易啊！我愿意相信你刚刚前面说的都是实话，但我真的不能够接受的是，你甩开我的原因，在别人身上却不管用。我相信你的心已经在一位新的“朋友”身上了，不过我想这位“朋友”应该也没有过你心中的难关吧？因为她跟我都是一样的，而你就是这么自私总是希望能得到一切的人。你已经毁了一个我，拜託不要再继续害人下去了。」姚濡玟说完，撤回自己的手，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这令她伤心欲绝的地方。

    「姚濡玟！」佳佳在她的身后喊着，那带着浓厚鼻音的情绪化语气，也是心碎的象徵。

    「拜託不要那样叫我，不要在我下定决心要放弃你的时候，才在挽留我，你知道我会心软的。再见。」姚濡玟不敢回头与佳佳道别，因为她知道，只要一回头，她便会心软而回心转意。

    而佳佳无法说出任何离别的话语，停止运作的脑袋令她无语。

    姚濡玟关上曾在她面前狠狠甩上的大门，连同自己心中那悲伤的角落一併关上。

    *

    姚濡玟并没有马上回到自己的公寓，而是在佳佳的公寓楼下等着，等着那位“朋友”出现。

    出于近乎是自虐的心态，姚濡玟觉得自己一定要看看这位“朋友”的真面目。

    上班的最后一波巔峰期，公寓楼下来来往往的人潮，但姚濡玟还是一眼就认出那位“朋友”的踪影。

    不只是她所散发的那种青春模样，还是手上拎着一大袋的早餐，姚濡玟的直觉便知道那就是她了。

    盘在后脑勺的长发，随着她雀跃的步伐弹跳着，更让她的外表年纪显得更加年幼。

    简单的牛仔裤配上显然是某位艺人演唱会会卖的上衣，以及有着学校名称缩写的棒球外套，肩上背的也不是小小的斜肩包，而是似乎装满东西的大后背包。脚上踩着已经旧旧的球鞋，这些特点都令她无一不显露着自己年轻的气息。

    而她那完美无瑕疵的面孔，是任谁看到都会心动的美丽。

    姚濡玟为着眼前的女孩感到可惜，她看起来是值得更好的人，而不是像佳佳那样残破的女人。

    但这样的想法在姚濡玟看到她掏出那串钥匙后，瞬间被怒火压过去。

    那女孩拿出公寓大门的磁扣，那上面唯一一样让姚濡玟紧紧盯着看的东西，是个她永远不会忘记的吊饰……

    纯银雕刻的玫瑰花，就如同姚濡玟跟佳佳后颈那块刺青一样，都是象徵着她们曾经紧紧握在手中的爱情。

    而这样一个象徵的信物，竟然就这么随意地落在别人手中，姚濡玟恨不得现在就过去抢走那串钥匙。

    她站起身，却在最后一刻，侧肩闪过迎面而来的女孩，她不想要再与佳佳的任何事扯上关係了。

    即便自己现在伤心欲绝，她还是决定要彻底的忘记这里的一切事情，连这个她才注意不到几分鐘的女孩也是。

    她要彻彻底底地将自己从这永不停歇的恶性循环中脱离──

    但确切该要怎么做呢？也许是让自己离开吧……

    姚濡玟脑中一边想着一边走出大楼，即便眼前熟悉的小伟硬要她坐上车，她还是坚持坐上后面招来的计程车。

    卡在早晨上班车潮的姚濡玟，一滴痛苦的泪水都已经无法为自己落下。

    回到公寓的她，已经决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