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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上丝竹管乐又鸣,素素的戏腔再起。 原来雅间内的众人,是在玩古代儒生饮酒时寻常的游戏,行“飞花令”。 “时间到!搁笔!”锣声再起,素素又止了歌声。 那为首的青灰儒衫男子不忙着去人群中取画,却转身对着台上的素素开口道,“金陵城内,画兰、品兰的魁首非素素姑娘莫属。素素,不如你下来与我们品鉴一番,如何?” “如此,献丑了。”素素莞尔一笑,轻移莲步,从台上走来,带着阵阵香风,媚眼灼灼,撩拨心弦。 台下众人的眼神目不转睛,齐齐定在素素身上。 素素随手抄起桌案上的毛笔,灵秀而洒脱,“君子兰高洁隽雅,品性又坚强刚毅。太柔失了韵骨,太刚失了灵性。” 话音未落,寥寥几笔,一副君子兰跃然纸上,真比那达官贵人笔下的媚俗兰花不知灵动上多少分。 “今日这“兰”字魁首,还是素素,众位意下如何?”青灰儒衫男子朗声提议。 “好!”众人一片附和之声,素素独取酒壶,仰面饮下。 放下酒杯,眼中多了几分娇俏与妩媚,别具韵味。 紧接着,业镜中的景象一阵波动: 再热闹的宴席总有散场时。 曲终人散,独留孤影,对着月空,寂寞独酌,顾影自怜。 一杯浊酒下肚,暖了肺腑,却凉了人心。 素素本是富商千金,奈何家道中落,落到了这烟花柳巷之地。 但她言动可爱,又才冠众人,能书能画,色艺双绝,不多时,便在这金陵城教坊之间崭露头角。 又因她尤工兰竹的超绝画艺,在这秦淮一带颇有名气。 可是,万般赞美皆是浮名,多少富家子弟千金酬一笑,入得了她的眼,却从未能入得了她的心。 达官贵人视她如玩物,玩过了,也就尽了兴,挥挥衣袖,毫不留恋。 俗人常言□□无情戏子无义,如今自己是世人口中的无情无义都占尽了,却不曾想,她其实最渴望的,便是一份难能可贵的有情有义。 这日素素对月饮酒,饮到酣畅,举起手中的酒杯,对着月色轻轻吟诵,“香尝花下酒,翠掩竹间扉。” 曲高和寡,无人欣赏,素素嗤笑一声,将杯中酒仰面灌下,再低头时,却见有一佳人站在自己窗前。 “你是何人?为何偷听墙角?” 素素见自己的即兴之作被人听去,眼目中带有一分愠色。 “花名顺秀玉,本名嘛,你不必知道。” 窗下之人不卑不亢,语气中带着一分矜持,却又带着几分孤傲。 从未被驳了面子的魁首,却产生了好奇之心,放下酒杯,站起身来,“怎么见你面生?” “你是花中魁首,傲骨独立,又怎会有空着眼身边的青草。” 顺秀玉直视着素素的眼睛,并未露出半点惧色。 “那你今日来此所为何事?”素素却对眼前之人越发好奇。 玉儿轻软的嗓音回复着素素的问话,“你的嗓音将我引来,听你吟诗一首,诗中意境让我着迷,不小心便将你的墙角听了去。” “你听得懂?”素素的眼神收敛了愠色,此刻正饶有兴趣地打量着眼前的佳人。 见她也是一副寻常教坊的装束,可是寻常平康巷内女子的嫣红俗粉,怎生穿在她的身上,却是那般独特而撩人。 再细细端详她的面容,真是奇怪,看惯了平日里的庸脂媚态,眼前这人的相貌居然生得这番清丽无暇。 “当然。”玉儿点点头,眼中带着一丝微妙的得意。 “那,这诗句中,哪里好?又是哪里让你着迷?”素素迫不及待地追问着。 “香尝花下酒,你尝的是花香?酒香?还是指你的美人之香?” 玉儿莞尔一笑,笑中却没有寻常烟花女子特有的妖娆,反而透着一股清冷和孤高,一如素素最欣赏的兰花。 素素不知不觉中被眼前的女子吸引了全部的目光,从未有人可以如此清晰的读出自己诗句中的弦外之音。 大家只知道随口附和诗句的辞藻,平日里得了夸奖,反而还要陪着笑脸奉承一番,夸奖的词汇素素已经听得烦腻,却从未有人认真斟酌出素素那埋在诗句间的小心思。 玉儿,是第一人。 “怎么?只听了半句,不觉得我是个肤浅自夸之人吗?”素素继续佯端着架子。 玉儿偏头坦然望向素素,“并不是这样。” “哦?你有何见解?” “后半句,翠掩竹间扉。” “怎么解?” “若是前一句带着nongnong的脂粉气,那这后半句才是你心中所想,洗掉了前一句的脂粉气,心中自是一片高洁名雅。” 玉儿话音落下,掷地有声,字字珠玑,真如文豪佳作中所言说的那般,‘大珠小珠落玉盘。’ 落在素素的耳畔,有落进了心头,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人们都说高山流水知音难觅,若是这世间真有知音,恐怕这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只不过……”玉儿话锋一转,眼中露着少许遗憾的神色。 “什么?”素素不知为何,自己久经声色场而变得冰冷麻木的心,却突然被玉儿的话语触动了,听到玉儿欲言又止,竟心中猛地一蹙。 “可惜……佳人不愿与人共享这诗中气色,只愿自己独得,没能听到下一句,多少有些遗憾……”玉儿惋惜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