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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姝话音落下,如同小石子扔进一潭死水里,餐桌上原本热闹的气温骤降,所有人都尴尬的沉默了。 关于这个问题,子玉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解答,噎在那里。 若是按照常人的理解,阿柔确实是一只鬼。 因为她没有阳间的躯体,而且白日里不大能见得了日光。 但仔细深究她却不完全是鬼,平常的小鬼,凭着一口执念存留人间,三魂不全,更没有人魄,意志模糊,极不稳定。 受了阴风洗涤便会受到污染,或是魂飞魄散,或是危害人间。 阿柔就不同了,她不但三魂健全,还有三阳魄存留。 她有自己的意志,阴风洗涤也不会受到污染,因此,并不能完全算是鬼,应该称之为灵体更为准确。 阿柔听了晏姝的话,端得是有一些生气,实在是想赏个白眼儿给晏姝。 当然青花瓷仕女图并不能翻白眼儿,为此,阿柔表示十分遗憾。 “哪来的毛孩子,一点儿不知礼数!”阿柔语气骤然变得有些严厉。 随后青花人像又开口,嗓音带着十分的伶俐,“我本三魂三魄一灵体,才不是那污秽鬼物!我可独自存在,怎么能说我附体人身呢?” “好jiejie,不知者不怪,你叫她自罚三杯,算作给你赔礼,好不好?” 这时候一旁的老白捧着笑脸做着和事佬儿。 说完,又连忙挤眉弄眼的给晏姝递着眼色。 “是是是,怪我笨嘴拙舌,我这就自罚三杯!给姑奶奶赔罪!” 说完晏姝手忙脚乱的给自己倒上酒,又胆战心惊地将杯中酒倒入口中。 三杯下肚,酒喝得急了,脸颊发烧,有些眩晕。 若兮赶快伸手将晏姝扶到椅子上,又转头看向青花酒瓶,“我听人说,阳间人三魂七魄,走阴间路魄散魂飞,阿柔姑娘你为何如此这般神奇?” 听了阿柔刚才的解释,若兮本就好奇的心思又被添了十分。 “这……我便记不得了……只知我飘荡人间几百年,一直是这个模样,直到遇见子玉,才有了栖身之所。” 时间过去太久,阿柔对最初的事情已经记不清楚了。 “我的娘,还是个老鬼!啊不是,老灵!” 晏姝的筷子悬在半空,筷子头扎着一根排骨,嘴巴张大得能塞下一个灯泡。 子玉又送了晏姝一个眼刀,伸手掌着晏姝后颈,把她的头按到饭碗里,低声提醒道:“不多嘴没人把你当哑巴。” “如此,想必阿柔你与子玉之间,自是有些因果吧……” 若兮若有所思的琢磨着阿柔的话,虽然一时间不能完全消化,但也有所了解。 “是呀,是有些因果的。所以呢,某些人,要少造点口业,多积点口德!” 不用想也知道阿柔这是在阴阳怪气谁了。 晏姝赶快又提心吊胆地陪上一个笑脸,“嘿嘿嘿,老祖宗,我错了,下次一定改。” “别再说我老!!!” 晏姝每一句话都能精准戳中阿柔的怵头,气得阿柔仿佛一只戳到肚皮的猫,十分想跳起来挠人。 人一旦忙碌起来,就会觉得时间过得飞快,连完成日常工作的时间都嫌不够,也就更没有心思忧伤。 药铺的仓库和大堂整理了有一个星期,重新打扫干净,又到南市采买了一些常见的药材,就挂牌开张了。 每日迎来送往,生意还算不错。 这个年代的人,总是在吃食上过分节省,却不曾想,短了口粮,身体的营养便跟不上。 看似省了钱,最后都落进医馆药铺,实则什么都没剩下。 白日里,若兮一直在大堂忙碌。 毕竟祖上是御用的医生,疑难杂症都都能起死回生,给寻常百姓看看个头疼脑热,更是不在话下。 若兮深谙开药铺也不为赚大钱,都是穷苦人家也没什么钱可赚,所以平时开药的时候按需抓药,绝不过度治疗。 傍晚打了烊,若兮就在天井临近厨房的空地上架起几个药炉,按照白日开的方子给病人煎药。 子玉有时看书画符觉得乏了,或是大堂病人实在太多了忙不过来,就跑去给若兮打下手。 从小到大,子玉的手不是在画符,便是在搓聚魂香。 如今每日也会用捣药罐捣药,用药捻捻些大型药材,这种手感倒也新鲜。 晏姝真如她承诺的那般,包揽了药铺所有的后勤保障工作。 打扫院落,做饭烧水,遛狗铲屎,谁都没有想到曾经的街头小混混,其实原本是这样居家。 也不知道为何就入了之前那个行当,若是有个好点的家庭,想必也是个大家闺秀,也能过得风生水起吧。 人世间,有些东西总是会随着时间的流转,自然而然的生发。 如同你不知道冰雪何时消融 ,不知道春草何时发芽,不知道春蚕何时抽丝,不知道花朵何时吐蕊,不知道孩子何时长出第一颗乳牙,不知道人与人之间的感觉何时会变得那样难以琢磨那样繁杂。 子玉觉得,若兮抱着双膝,坐在小板凳上,偏着头煎药时,不经意间露出一段细腻的侧颈,小巧却如同珍珠般的耳垂,仿佛是人间最吸引人的珍宝,泛着淡淡胭脂的香气,让人魂牵梦萦。 若兮觉得,每当抬起煎药时被药炉熏得有些酸涩的眼睛,看到楼上子玉窗内低头写字的剪影时,仿佛那扇窗是世间最美的画作,那随着思考而微微颤动的睫毛,撩拨着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