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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点钟的太阳不浓不烈地透过玻璃窗洒到宽敞的工作间,带着几分冬日里的清冷,正浅吟低唱的人就被染了几分薄凉,偏那眼角眉梢又沁溢出丝丝地暖,姬水远远看着,禁不住就笑了——该说她有仙气还是接地气? 方佳惠倒没笑,听到伊苒唱完最后一句,她就想到了叶未央。她们那一夜是不是也算疯狂?一夜之后是不是也有迷惘?现在呢?是唱完一曲《笑红尘》之后就风吹云散了么? 不知道。 随心随缘说起来容易,该怎么随?天知道。 她调整一下思绪,随着姬水走入室内去看画。 《草堂图》被伊苒修复的很完美。画心缺失部分的全色与原画浑然天成,若非知道原作有缺损,根本看不出哪些是原色哪些是补笔。在装潢方面,伊苒讲究宽边大料,用古朴静雅的青灰色来做天地头,从铜鼻到签条全都由她一人完成,也就保证了整幅画在装裱上的高度一致性。 姬水看了满心欢喜,脸上倒一直淡定的很。在人前她极少表达个人的真实情绪,只拿出手机把修好的画拍了下来。她想日后可以做个册子,把伊苒所有修复过的书画都记录下来,等退休之后拿出来翻翻看看,定是极有意义。 方佳惠看着画啧啧称赞,她实在没想到伊苒竟能把画修复的这样好,坦言道:“以前我总对你有些怀疑,现在我对自己的眼光开始怀疑了。” 伊苒说:“有怀疑很正常,毕竟我太年轻了。其实你怀疑的很有道理,我的长处是全色,在装裱方面我不如那些老师傅,还需要时间去练。” “但是以你的年纪来说,能把画装裱成这样已经很难得了。装裱也是个体力活,你全部是自己完成的么?” “不是,小胖他们几个帮了我不少。”伊苒拍拍小胖的肩,说:“别看他块头大,干活儿却仔细的很,假以时日,肯定是能超过我的。” “苒姐你再夸下去我能再胖一圈你信不信?”小胖给姬水和方佳惠倒上茶,说:“这茶是我从家专门给苒姐带来的龙井,统共没多少,平时苒姐都舍不得喝,姬总,方小姐,你们多喝点。” 方佳惠喝上一口,笑道:“我喝咖啡还能喝出好坏,茶就不行了,品茶我是外行。” “其实品茶没什么技巧,跟酒一样,多喝长喝就能辨出好坏了。”姬水端起来品一口,清香怡人,口舌生津,她说:“确实是好茶。小胖,你是浙江人?” “对,我杭州的。” “又一个人杰地灵的地方,真不错。多久没回家了?” “过完十一到现在一直没回去呢。” “不想家吗?” “想啊!不过等我买了房子把父母接来就好啦!” 姬水笑着问:“你父母在杭州过了一辈子,你确定人家真愿意来这边养老?还有啊,等你买了房子就该娶媳妇了,再把父母接来,不怕婆媳处不好?” “我爹妈就我一个孩子,等他们老了,我肯定得接过来好伺候他们。至于婆媳这个世界性难题……”小胖苦恼地摸摸鼻子:“我争取娶个好媳妇吧!” 周予筱八卦的问:“小胖,要是你妈跟你未来媳妇真吵架了,你向着谁呀?” “我肯定和稀泥,谁也不向着。其实说句实在话,婆媳之间吵了打了闹腾了,不心疼妈的男人肯定特少。这点我觉得媳妇应该理解一下,要是一个男的连亲妈都不心疼,他还能心疼谁呀?咱们再换位思考一下,姑爷跟丈母娘闹了别扭,媳妇肯定心疼亲妈,媳妇能心疼妈,老公为嘛就不能心疼妈呢?我觉得现在一些媒体把婆婆都妖魔化了,几乎一边倒地全都指责婆婆怎么怎么不好,不帮你看小孩甚至都成了天大的罪过,这让婆婆怎么说理?有些婆婆是不大行,可儿媳妇也不见得就肯定好啊,这都是一个巴掌拍不响的事,对不对?” “有点道理。” “所以苒姐,以后你跟婆婆吵架了,姐夫要偏向亲妈了,您千万得理解。” 伊苒拿鬃刷敲他脑袋:“怎么说我头上了?我招你惹你了?我躺着也中枪冤不冤呐!” “这屋里就您一人结婚了不是?” 这倒是,伊苒翻着白眼道:“行了啊,少扯闲篇儿,你闲着也是闲着,把桌上的绢染了去!” 小胖挠挠后脑勺,老老实实地去染绢,大家看他这副模样都笑了起来。 晚上吃过晚饭,姬水拿着手机仔细看上午拍的《草堂图》,边看边说:“伊苒,你后来接的笔跟原画一点都看不出谁是谁,要说调色你肯定能调的出来,可是你是怎么把颜色做旧的?” 伊苒正敷面膜,不想说话,直到姬水问了第二遍才把嘴巴撕开一条缝,直着音说:“要我回答这种机密问题,可是要收学费的。” “要多少?” “这可贵了,十万起步,可以教你皮毛,再往深里学,就无价了。” “我学皮毛就好,你看我值不值十万?” “不值。” “讨厌!说嘛说嘛,怎么做旧的?” 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伊苒揭下面膜来,说:“其实很简单,首先要把纸啊绢啊一类的染旧色,这你是知道的。全色的时候等颜色干透,弄点细炉灰,往上扑点再弹掉就好,如果有必要,还需要用烟熏,用日晒,用砂纸打磨等等。这东西跟魔术一样,看着神奇,真正揭穿了,也就那些道道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