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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厅里,龙门山庄的庄主海延世坐在上首,看见门外走进来的人,身影颀长,手握佩剑,忙起身相迎,笑道:“阁下已连续接了我龙门山庄三张鱼符,还不知阁下尊姓大名。” 站在廊庑下的人,身上披了一件玄色斗篷,宽大的帽檐遮住了大半张脸,海延世只藉着廊庑下灯笼的光芒依稀看清那人的轮廓,修长的下颌,清冷的侧脸,瞧着约莫年纪不大。 那人垂着眼眸,轻启唇开口道:“在下姓沈,接了贵山庄九月鱼符,特来取yin贼赵闻人头。” 海延世淡淡打量了下眼前的人,不仅行事做派清冷,连说话的声音都带着隔阂,他淡淡笑道:“原是沈兄,果然江湖人才辈出,竟不知何时出了像沈兄这样年轻的侠士。瞧着沈兄的年纪,倒让我想起姑母夫家,我的一位表妹,说来也巧,也是姓沈。” 眼前的人手握着佩剑,听见他的话,手指轻轻怔了下,没有言及其他,直接开门见山道:“贼人赵闻数月来已残害不少民间女,为江湖大害,明日太阳落山之前,我会直接带赵闻人头来领赏钱。” 说完没有再等海延世开口,抬步径直出了山庄。 海延世看着轻功而去的那人,轻轻扯起嘴角笑了笑,那人身上穿的,倒不是这几个赏钱能买得起的,看来倒是个神秘的人。 出了龙门山庄,那道身影径直往西去了,孤身隐进了紫竹峰后山,刚进门就看见屋子里站着的人。 沈蕴抬手取下斗篷帽檐,露出光洁的额头,她惊讶道:“师父?” 玄虚道长回过身来,见着她一身夜行衣,轻声问:“去哪儿了?” 沈蕴垂下头,犹豫了两下没有说话,除了回宁远侯府,师父平日里不让她下山,更不用说去了龙门山庄,这是明令禁止的事情。 “为师说过多少次了,龙门山庄不是你该去的地方,当日你娘说的话都忘了么?”玄虚道长深深叹了口气道。 沈蕴抬头,眉眼里带着不解,道:“可师父,蕴儿从小是在山庄里长大的,娘也是海氏的族人,蕴儿为什么不能去?当年蕴儿小,什么都不懂,可如今蕴儿长大了,为什么连自小长大的地方都不能去?” “你娘已经被逐出了海氏一族,你难道忘了么?你娘当年将你托付于我,就是不希望你再搅进这些事中,陈年往事已经过去了,再有个把月你就要满十七岁了,你娘就是希望你能过平平安安相夫教子的日子,你与那杨氏婚约在即,如今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好好留在家里,准备好婚姻大事。” 沈蕴手掌紧紧握住佩剑,咬住唇辩驳道:“不是的,如果是这样,娘为什么要教我武功,教我学识,教我经商之道?” 玄虚道长盯着她,依旧不为所动,只问道:“连为师的话也不听了么?” 沈蕴沉下心,闭上眼睛说道:“师父,对不起,蕴儿真的不想过那样的日子。”说完,转身开了门出去,独留玄虚一人站在屋内。 玄虚深深叹了口气,看了眼屋外漆黑的夜,最后轻闭上了眼睛。 —— 干清宫里,此刻刚过了子时三刻,霍青钟躺在大床上,两眼瞪得铜铃似的,身旁的雪宝睡得倒是香,时不时地还哼唧两声,也不知做了什么美梦。 等天亮,就整整九日了。 她已经整整九日没有见过阿蕴了,那日太后那番话一定是让她心里有了隔阂,所以才一连多少天没有进宫,也根本不是什么身子不舒服的借口。 越想越觉得烦闷,索性坐起身来。她掀开帷幔,探出头朝窗外看了眼,此刻夜里,宫里到处静悄悄地,一点声音都没有。 又挣扎了大半个时辰,最后穿上了她的太监服。 打算出宫! 和上回不一样,她谁也没告诉,趁着这会二喜和四德子还睡着的时候,偷偷溜出去,没有阿蕴的日子,再待下去,她要疯了。 丑时二刻,霍青钟换上太监服,在案上留了张字条,不出半刻钟,人已然到了重华宫西北角楼下。 这一带是廊下家,住着一溜的小太监,是宫里最偏僻的地方,平日里除了最低等的宫人,没人往这儿来,更不要说这会三更半夜了。 也是因为偏僻,再加上最近天冷,所以把守的人总爱偷懒,若不是皇宫禁地,估摸着外头的来个贼,都能轻松混进宫。当然了,一般的贼,心里素质也没高到敢擅闯皇宫的地步。 所以,从这儿溜出去,这个时间,是最好的时机。 好在她之前在关峰山上的轻功没白练,翻个宫墙刚刚够用,一个跃身正好上来,要是再高一寸,今晚出宫大计估计就玄乎了。 顺顺当当翻出了宫墙,比她预想的还顺利些,随身带的以防万一的令牌也没用上,霍青钟觉得自己当个皇帝简直都屈才了。 出了皇宫,霍青钟独自一人走在空荡荡的长安大街上,瞧着时辰,大约再有一个时辰,应该就要天亮了。 秋日的清晨还有些凉,出来匆忙,霍青钟穿得还是小太监的装扮,单薄的让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外头起了大雾,长长的道路上什么也不看清,霍青钟孤零零一个人朝前走着,也不知道走到了什么地方,天边还时不时传来一两声犬吠声,不由得觉得有些后怕。 霍青钟脚步放慢,慢腾腾地走着,隐约觉得前面大雾里似乎有个人,那道轮廓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