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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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千漉向王城要了一点可以远程办公的工作,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夜里十二点多。她有些渴了,拿起床头柜上的杯子喝了一口水,冰凉的感觉顺着口腔一路窜进胃里,就像在她的食道往下开辟了一条新的道路,后知后觉连带着几颗牙齿都有些疼痛。 她本身是个爱喝冰水的人,无论冬天还是夏天,都能给人带来快感。但这都住上院了,恐怕不能那样放肆。许澈说这个房间里应该有暖水壶,她就找了找,果然有。 她拎起暖水壶走到了茶水间,手里还拿着有凉水的敞口水杯子。 很快,热水接满,陶千漉就把暖水壶放在地上,倒掉杯子里的凉水,混着冷热水接了一杯然后喝光,然后又接了一杯温水。这是工作留下的习惯,从办公桌往茶水间来回穿梭真的太麻烦了。 可是这个茶水间就在病床前面,这又是何必呢?她自己也拿自己没办法。 她提起暖水瓶的把手准备回房间,身体还没站直,觉得手上的重量一轻,意识到不妙就往另一侧挪动身体,只听见“嘭”的一声,暖水壶炸开了花。 上一秒她还在庆幸自己没有被烫到,然而下一秒她又因为重心不稳摔了个四脚朝天。余光看到那四分五裂的暖水壶内胆,水银涂层在走廊灯光的照射下居然有破碎的艺术感,她的一只脚扎在了暖水瓶碎片上。 陶千漉试图动了动脚,那块扎在脚后跟的碎片挺大,一下子与皮rou分离,疼痛感像发了大水一样蔓延开来。 这是什么狗血玛丽苏前奏! 许澈忙完自己手头的工作,觉得差不多得回去了。刚刚穿起外套,就听见外面“嘭”的一声。他朝走廊那头望去,可以看到一个人躺在地上,职业本能驱使他叁步并作两步快速前行。 陶千漉此时还没从疼痛中缓过来,这会儿最痛的是屁股,只见许澈把外套脱下来盖在自己上身,然后把她横抱起来。 其他病房也陆续有人走出来一探究竟,看到这样的场景有的就退回去了,还有的揉着惺忪的睡眼坚持看戏。 严杭也跑了过来,了解情况后,就安抚其他病人和家属继续休息。 “严杭,你去拿一些包扎伤口的材料,她的脚划伤了。” 严杭看了一眼陶千漉还在滴血的脚后跟就去准备了。 他抱起她的时候,她的手不自觉的环上他的脖颈,她的睡衣袖口宽松,因为向上抬,袖口已经滑落到臂弯,臂弯与他的后脖颈亲密接触,这是第一次触碰到他的脖颈。 她的手臂微凉,而他的脖颈处温热,他抱着她进入病房,行走间,她可以切实地感受到他脖颈处有细小的绒毛,手臂痒痒的,她的心也痒痒的。 她还想让他再多抱一会儿。 把她放在床边,打开病房的灯,他半蹲下来观察她脚后跟的伤口,应该是比较大的碎片划伤的,没有其他附着物。 陶千漉还抱着他的外套,不经意地嗅了嗅,没有什么特殊的香气,却是一种清爽干净的气味。 她忽然觉得胸前凉凉的,偷偷往外套里瞅了一眼,胸口已经全部浸湿。那会儿的关注点都在疼痛上,手里的那杯温水泼洒也浑然不知,可最关键的是她发现自己没有穿内衣,淡黄色的睡衣也因为浸湿了水而几近透明,紧贴自己的rufang,勾勒出引人犯罪的弧度。 她连忙又再次盖紧外套,露出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然后她撞上了他的目光。 那人在笑。 陶千漉原本没有害羞,可是在察觉到对方笑意的时候,脸、脖子、耳根一下子全呈现出煮熟的龙虾色。 要是对方是个猥琐大叔,她一定一巴掌就甩过去了,可他是许澈,为照顾她的颜面给她外套,抱她进来,给她检查伤口,认真负责的样子让人完全怒不起来。不过是笑了一下罢了,可能是她自己的表情让人忍不住想笑。她努力为他开脱的行径可真是双标! 正在她无所适从的时候,严杭推门而入。 他一进来就感觉气氛不太对劲,内心OS:这女的难道和许大佬认识?还披着他的外套?不用猜了!肯定认识,测牙髓活力这种小活他都亲自动手了!难不成是女友一枚?看着不像啊!那包扎这种事情估计也轮不到他了,他只配跑腿! 许澈注意到严杭的眼睛像雷达一样在审视他俩,却朝他伸出手,很自然地接过他递过去的药品和纱布,准备给陶千漉用碘伏消毒。 恰巧这个时候严杭的手机突然响了,叁床的病人不太舒服需要他去看一下,就像在提醒他是个外人,临走前还朝陶千漉来了个八卦的笑容。是那种再告诉她“我知道你们两个不简单”的笑容,这让她真的觉得自己和许澈有了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的错觉。 陶千漉已经很久没有接收到这样明目张胆的,只有在学生时期才会有的八卦意图,大人们都只会暗戳戳的不露痕迹的交换情报。 她的心头有些雀跃。 许澈的动作轻柔,慢慢往伤口上擦着碘伏,比起在治疗室的时候要温柔许多。可疼痛在所难免,陶千漉的脚趾不自觉蜷缩起来。 “疼吗?” “还好。”陶千漉蹙着眉头。 他抬头看了眼她的表情,又继续专注于包扎工作。 他左手抓着她的脚踝,右手给她涂药,陶千漉可以感受到他手心温热,但是指尖有丝丝凉意。 “那个,外套已经被我濡湿了,我到时候洗好再还给你吧!” “好。” “你今天晚上值班?” “嗯。”她几乎听不见他的回应,像是错觉。 因为对方是他,所以无论是一开始测牙髓活力,还是处理伤口,陶千漉都仿佛是个抽离真身的旁观者,不放过一丝机会去观察这个人。而伤口很快就处理完毕,他松开她的脚,陶千漉只觉得意犹未尽。 “你的伤口在脚后跟,这两天走路可能不太方便,最好有个人陪护。”他一边把拧好药水瓶的盖子,一边头也不抬的说,让人几乎感受不到真真切切关心人的温柔。 “知道了。”幸好没问“你有人陪护吗?”,她还是不太想找护工,认为起码这两天不需要。 “有什么事就按床边的红色按钮。”许澈这话应该对他管的所有病人和家属都说过吧,那么这绝对是在例行公事。 陶千漉点头,许澈走时顺便带上了门。 匆匆换了衣服,把他的那件外套晾在阳台处,隔着灯光可以看见一抹水渍。就是一件再普通不过沾了水的外套罢了。 陶千漉最擅长给客观物质赋予别样的意义,试图为它们注入“灵魂”。她应该想让它干的吧,可是如果干了是不是就没办法证明刚刚所发生的一切了,陶千漉觉得自己这样的想法很愚蠢。 水渍会干,外套又不会飞,她莫名地想把它占为已有。 她很困,想要入睡。明明身体已经很疲惫,可是她意识依旧运转,大脑丝毫不肯进入待机模式。身体和大脑在纠缠。 她有些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 “陶千漉,我刚刚在老程办公室看到你的成绩了,班里第二名,年级第四,我还以为你能和以前一样呢!看来你的克星来了。哈哈哈!”夏峰声音很大,从教室门口一直走到她桌子旁,像是在昭告全天下,全班都能听见。一时间班里人都开始细细碎碎说着些什么,有说到陶千漉和许澈成绩明细的,也有说自己成绩的,还有要去办公室看成绩单的,无聊且喧闹的背景音。 那时候只有夏峰会用这种阴阳怪气的语气和她说话。 “谢谢你帮我看成绩唠,可是那又怎样,我就算闭着眼考也比你高。”陶千漉被吵得耳廓痛,并不抬头看他,只是自顾自地干着自己的事情,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 对方听到她的回应后闭口结舌。 夏峰的目的达到了,这样明晃晃附加嘲弄的挑衅,让她心里极其不爽,但更让她不爽的是这次的成绩,但少女执拗的心思从不会透露给任何一个人。 从小到大都被老师夸聪明,她不需要花太大的精力,几乎每次考试都是第一名,导致什么她都想要争一争,但表面功夫总要做到位,要云淡风轻,这大概是尖子生的通病。 既然夏峰激怒了她,她就要毫不犹豫的回击,当然不会气急败坏,要不露出情绪说出最伤人的话,杀伤力一定不会小。夏峰是县城来的学生,整个人土气但却不扭扭捏捏,偏爱哗众取宠,有什么不懂的题目一定会去请教,所以他几乎都围着各科老师团团转。高一的时候她和夏峰就在一个班,她次次都是班里第一,夏峰有个数学题不会写,就过来问她,陶千漉不喜欢问别人题目,自然也不喜欢被别人问问题,不耐烦地讲了一遍之后又讲了第二遍,对方在她敷衍了事的讲解中并没有听懂,想让她讲第叁遍。 “这么简单的题都不会!”陶千漉叹了口气,没有再讲第叁遍的意思。 对方先是一愣,就拿着题和草稿本尴尬地走了。可她从来不惧怕让别人尴尬,但是两个人的梁子也就此结下了。 野心和努力都不是原罪,但在当时还是“天赋论者”陶千漉的眼里,夏峰就是个愚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