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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池金鱼 第17节

    陈子夜一怔,想到她先前所说的谈判,不免四周回顾。

    这样的场合,灯光熄灭,像能容纳秘密暗暗发酵。

    “……要不要我陪你?”

    观妙握了握她的手,“放心,公众场合不会有事的,我不离开酒店。”

    陈子夜放不下心,“那我先去酒店里的ktv吧,等你结束一起回去。”

    “也行,我应该……肯定会顺利的。”

    “嗯。”

    看着观妙离开,陈子夜心里有点不踏实,但也不便跟上,握紧手机给观妙发了一条微信。

    ——注意安全,聊完立刻找我。

    —

    她慢吞吞去了ktv,沈时亦也在,梅汀也在,她们几个戏曲唱得好,流行歌曲唱得更好。

    见到她们俩,陈子夜心里踏实了一些。

    打了个招呼就坐在了最角落的位置,低着头时不时看一眼手机。

    旁边坐着一个不认识的男生,应该是梁氏集团的员工,很殷勤地要为陈子夜点歌。

    她摆手拒绝。

    隔了几分钟,那个男生又问她是哪个部门的。

    陈子夜也如实说,“范家戏院。”

    “哦……可能是陈总管的什么影视部门吧?”年轻的男生还想问点什么,但见子夜总是回复一两个字,实在搭不上话,只好作罢,只是时不时点一些独唱的情歌,故意朝着陈子夜那侧唱。

    借要去洗手间为由,陈子夜打算离开酒店,在附近随便沿街走走。

    刚站起来,低头查看沙发,担心落下东西。

    门先打开,她一抬眼正好对上梁季禾。

    陈池羽站在他身边,热切得冲她挥了下手。

    原本是陈池羽提议借此机会,让梁季禾见一下后续具体跟进戏院运营的负责人,也顺带聊一下像沈时亦、陈子夜这样面容出众的演员其他商业活动的规划。

    谁知门一开,梁季禾丝毫没有要见新负责人的意思。

    直接往陈子夜那边走。

    陈池羽倒也不尴尬,招呼新负责人喝两杯,遥远地同梁季禾点了下头,算作招呼。

    “梁先生……”

    “嗯。”梁季禾往她旁边看一眼,“坐过去一点。”

    “哦。”陈子夜照做,空出一个位置。

    被梁季禾纠正,指了一指最里面,“你靠墙坐。”

    “……好。”

    吵到不行,梁季禾看了一眼旁边乖巧看手机的人,她正在背单词,好奇地问:“你不唱?”

    声音仿佛就快贴到耳垂。

    陈子夜微微偏头,把手机合上,看着他回话:“我很少唱歌,经常听。”

    “喜欢听什么?”

    “……唱《思凡》的梁谷音老师。”

    梁季禾顿了一下,“流行歌呢?”

    陈子夜想了一下,“听莫文蔚。”

    “哦……”

    应景似的,灯一亮,嘈杂之中陈子夜的眼睛像是无人般的空旷。

    梁季禾突然发现,她不是个不合群的人,她会时不时地抬眼听别人唱,大多是一些慢歌。

    但她也不是非常合群,坐在人堆里常常出神,安静地吃着水果,背着单词。

    像是月牙湖畔一株昙花,比绽放更美的是一种未知的期待。

    两个人都不是很习惯这种吵闹的场合。

    尤其是当陈池羽几杯下肚以后,扬着声调喊要不要玩“ten seds zipper”,一秒钟点燃气氛,酒杯里开始摇晃只属于成年人借酒装醉的情调。

    梁季禾想起她刚刚好像正要走,只是礼貌地陪他坐下,凑近问:“要走么……送你一程?”

    “我想在附近走走。”

    “嗯,走。”

    陈子夜还在反应“ten seds zipper”的意思,她最近每天睡前都会背单词,但还是没听懂这句话的真正含义,总不能是十秒钟的拉链。

    她想,这应该是个游戏的专有名称。

    跟着梁季禾往外走,碰到凉风的那一刻呼吸都敞开了许多,两个人的步伐也落入一致。

    走到已经只剩地灯的喷泉水池边,陈子夜还在想刚刚的词句。

    抬脚差点避不开满地的蝴蝶兰。

    “看路。”胳膊被梁季禾及时拉住,因为惯性撞在了他的胸口上。

    陈子夜回过神来道歉,“……对不起,差点踩到花。”

    “差点踩水里。”梁季禾见怪不怪地扶她站好,“回回见我都要摔一跤,跟我外甥女一样。”

    陈子夜想到那日在缝叶厅陪席,狼狈撞见他时,怀里好像抱着一个小女孩……

    “是上次在国宾馆见过的吗?”

    “嗯,刚满五岁。”

    “您说我像五岁小女孩……我听出来了。”陈子夜低头看花。

    梁季禾低笑,“可不就是小朋友才不好好走路……”

    陈子夜不好意思地笑笑,盯着地上用黄铜片刻字的标识看——phalaenopsis。

    她不认识这个单词,只认识下一栏刻着“pure love”。

    纯洁的爱,陈子夜猜想,这应该是花语。

    梁季禾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最终落在她的眼角上,沉缓开口:“phalaenopsis。”

    “……嗯?”

    “蝴蝶兰。”

    陈子夜点点头,蚊子哼一般的声音默念了一下。

    她蹲下身,手指摩挲这几个英文单词,水光映入眼眸,轻轻问:“那……zipper是拉链的意思吗?”如实说出心中所想,神色带怯,“……我没有听懂刚刚陈先生说的单词。”

    “那个。”

    “嗯。”

    梁季禾一言难尽地挑了下眉,“那个不用知道。”

    “……哦。”

    无法具象联想,也搜索不到,陈子夜立即想起余樵,下意识地笑了一下。

    这种笑容梁季禾并不是第一次见。

    却从没见她这样对自己笑过,她的笑容里总带着矜持和敬意。

    同样真诚,却如同温柔的日光和凉薄的暮色,而他属于此刻的夜晚。

    笑容消失在不经意间,却依旧能让人感觉到这种静谧的吸引力,梁季禾倏然觉得——

    年年岁岁的白昼寄寓光芒万丈的明天,轻则成为祝福,重则化作理想。

    但春生冬灭的每一个子夜沉入惶恐与恍惚,才是终其一生要去与之对峙的欲望。

    她喜欢什么,似乎跟他的只想要,可以没有任何冗杂繁复的关联。

    只要他乐意。

    喷泉水池缓缓流动,一片白色蝴蝶兰落在上面,代替蜡烛发着光。

    陈子夜今天没有刻意打扮,只画了个淡妆,紧身牛仔裤配淡紫色高领羊绒衫,领口一小节装饰用的短拉链,再普通不过的款式,梁季禾眼睛停在领口。

    他心里一动,垂下眼,带着情绪问:“这么想知道?”

    “……嗯?”陈子夜站起来,手重新插回羽绒服口袋里,乖顺点头,“嗯。”

    “你确定?”

    “……”

    没等她回答,梁季禾伸手替她戴上羽绒服帽子,抓着领口往自己怀里一带。

    梁季禾的脸近在咫尺。

    陈子夜不自觉地瞪大眼睛,微微仰起脖子,整个后背僵直。

    湿热的呼吸落在她的脖颈上,痒痒的。

    劣质的拉链仅靠唇齿根本动都没动,梁季禾很有耐心,完全没有触碰她的肌肤,咬着的金属拉链发出粗粝的响声,像是重击心底的鼓槌。

    三秒,五秒。

    他的唇缓缓向下移,陈子夜只能看见他的背,也在缓缓起伏。

    在他的鼻尖不小心轻轻刮过肌肤的那一刻,她下意识地咽了一下。

    拉下来的那一刻,只露出白皙的肌肤几秒,就被他一瞬间锁上拉链。

    凉风有信,禁入此刻的暧昧,恰好十秒。

    ……像是红丝绒首饰盒的开关,紧致又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