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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理,稍微有点儿眼力劲儿的人此刻早都该跪地求饶,甭管缘由,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喊冤,也好过沈妉心眼下这么傻不愣登的站着。 “论阴谋诡计本是权臣宦官所为,你一个小小画徒身份低微胆子倒是不小,竟打起本宫的主意来了?” 赫连完颜身为中宫之主,岂会不明白后宫之道。那画上的源贵妃原是晋朝开国将军之女,此将军行径暴虐却手握重兵,皇帝为权衡利弊不得已娶其女为妃,而后借探亲之由行刺。这源贵妃回家探亲时已知此事,却因皇帝以其子女为要挟,有苦难言,终究亲手葬送了一将军府的人命。 这岂不是在暗示赫连完颜,若要牵制褚郾城必定得是皇室子女,区区一个无权无势的宋明月奈何不得? 沈妉心一脸迷茫,不知其意,“娘娘说的什么?小人听不大懂。” 红鸾此时将几页白纸丢在沈妉心面前,冷声道:“朝堂江湖皆查不出你的底细,你究竟从何而来,为何入宫,今日若不交代清楚,即可便送你入大理寺。” 沈妉心拾起纸,上头除却“沈丹心”三个大字一片空白。 赫连完颜好整以暇的等着沈妉心哭天喊地,岂料沈妉心只淡然一笑,将那几页纸整齐叠好揣入怀内,平声道:“小人就是沈妉心,从世间而来,偶然入宫,苟活于世。” “只是如此?”赫连完颜红唇微扬。 沈妉心垂眸,“只是如此,别无所求。” “你这画技师承何人?” “打小与山林作伴,与草木而眠,枝桠做笔,大地为纸,自然天成。” “山林不自在?为何出世?” “家人辞世,独身天地,孤独寂寥,总归难逃世间红尘。”沈妉心心中求爷爷告奶奶,暗道童言无忌。 “一派胡言!”赫连完颜大怒。 沈妉心仍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微笑道:“娘娘信也好,不信也罢,小人命薄言轻,今日若命丧于此,亦是天意使然,我不悔。” “拉下去!” 早已在旁摩拳擦掌的平常恨不得能原地取了沈妉心的人头,一步上前拉着沈妉心的胳膊就往外拽,力道之大拉扯的沈妉心一个踉跄险些摔出门去。可沈妉心脸上笑意不减,似意犹未尽的看了赫连完颜一眼。 “慢着!”就在沈妉心一脚跨出门槛儿时,赫连完颜忽然道,“回来。” 沈妉心轻拂开一脸不可置信的平常,昂首挺胸折回了皇后娘娘跟前,一揖到底,朗声道:“多谢皇后娘娘不杀之恩。” “你不怕死?”赫连完颜浮起一丝笑意,全无方才的怒意。 “怕!”沈妉心毫无惧色,“可更怕活的糊涂。” “放肆!”红莲横眉倒竖,从未有人能在皇后娘娘面前这般一本正经的胡扯乱编,偏偏皇后娘娘竟还如此纵容! “这位jiejie若是温婉些,不知要偷了天下多少男子的心。”沈妉心不怕死的道。 “你!登徒子!娘娘,容红鸾拔了他的舌,看他还胡说八道!” 赫连完颜大笑。 红鸾瞠目结舌,今日娘娘是怎么了?怎会任由一个蝼蚁般的画徒在此大放厥词? “沈妉心,本宫倒想看看日后你是如何活的明白,红鸾去把探亲图取来。” “叩谢娘娘宏恩!” 出了济天宫,沈妉心抱着画卷先是疾走,而后是小跑,最后一路飞奔回了青墨院。看门小侍童只见沈先生脸色苍白的吓人,一言不发闷头跑进了院内,几次险些左脚绊右脚摔个狗吃屎。 正在画房闭门作画的孟大家被突然踹开的门吓的不轻,一笔画出了纸外,只见脸色雪白的沈妉心丢来一个画卷,他才慌手慌脚的接稳,抬头时人便没了踪影。 沈妉心马不停蹄的奔向三十六厢房,一口气窜入了房内,大力甩上门,一手撑着房门,怔了许久,才喘出一口气。接着便越喘越急,人也似精疲力尽一般靠着门滑落下来,跌坐在地。 不知过了多久,沈妉心气息总算平稳下来,她反手摸了一下背后,厚重的棉衣竟已湿透。 她低头望着手心,惊魂未定,喃喃自语:“好险,捡了条命,不亏……” 第23章 过年是个大日子。 若是下场瑞雪那更是再好不过。 可对于天子府邸的皇宫而言,过年是论功行赏,论罪刑罚,天子百官相互试探买椟还珠的日子。宫里当差的,当值的,比往日更加繁忙。于他们而言,可算不上是个好日子。 除夕夜的群臣宴,源自当年赵宗谦领兵征伐时,平日里四处征讨忙着攻打某个城池,忙着驻守某个郡县,除了功勋和性命以外皆无暇顾及。故而,年关时不论贫富与否,赵宗谦总要大张旗鼓的犒劳三军。活着的弟兄喝酒吃rou,死了的也能分上一碗刀头酒。 除却北莽边境驻守的大臣,四品以上一律不得以任何理由缺席。鲁国公的世子婚事在新元之后,今年又不能入席。其余远一些,例如千里之外的汴州、闽州、扬州等大小官员,有些不得不提前数月赶往陇城。甚至有路途上出了意外客死他乡的例子,但至今无人敢违抗皇令。 在皇宫里,与此事无关的人有三,宋明月、宋明珏以及更无所事事的沈妉心。 往年宋明月会偷摸着去尚衣局讨要些边角料,给自己和弟弟明珏裁一套新衣服。今年据说北莽数次sao扰,惹得西域人不敢走那条紧挨着北莽的蹇玉道,莫说边角料了,连后宫嫔妃今年用的都是江南进贡的绸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