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枝 第176节
心也是热的。 大帐里,秦胤也没有休息。 林繁的想法,给了老侯爷一些灵感。 奇袭,胜在一个“奇”字。 就是一锤子买卖,之后想故技重施,对方绝不会轻易上当。 那么,就需要让这买卖赚得越多越好。 几个想法来脑海里转,没有最终成型,永宁侯不急,等天彻底亮了,其余人先后过来,坐满了大帐。 林繁先向众人说了探查结果。 “若要奇袭,”永宁侯直接问道,“林小子,你以为要如何安排?” 林繁闻言,微微挑眉。 他确实有些想法,原打算找机会和老侯爷提一提,尽量周详之后,再拿出来与众将军商议。 却没有料到,老侯爷让他直接就摊开说。 既如此,林繁亦不会怯场。 他站起身来,把悬着地图的架子挪了挪位子,指着上头:“昨日听毛将军说过,从断崖的这一侧绕行,可以抵达西凉大营。” “是可以绕过去,”毛将军不解,“不是奇袭玉沙口吗?怎么要去打大营?” “不打大营,”林繁笑了下,“而是让大营的主力,也一块灭在玉沙口。” 话音落下,所有人皆是惊讶吸气。 只秦胤,哈哈大笑。 第203章 异想天开 狂妄至极。 哪怕林繁的口气一如平常,丝毫没有口出狂言的傲慢,但他的想法,确实让人的脑海里,只剩下了“狂妄”二字。 安北侯苦着一张脸,想劝林繁“步子小一点”、“一口吃不成胖子”,又怕打击年轻人。 不止是他,除了笑得很愉悦的永宁侯,其余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也没有人出来反对。 倒不是谁都不肯当恶人,而是,现在本就是纸上谈兵。 谈就谈呗,谈破了天也就是多喝两盏茶。 等听完了林繁的想法,真不行,再与他逐一分析就是了。 兵权在老侯爷手中,永宁侯不会明知不可为而派兵胡来。 林繁亦不是那种听不进去别人道理的心窄青年。 只要等下言之有物。 年轻将领的成长,需要时间与经验。 他们不至于连听完计划的耐性都没有。 “西凉主力在玉沙口西侧驻军,这些时日没有动过,”安北侯主动递了个话头,“要如何让他们前进到玉沙口?” 林繁放缓语速,不疾不徐,说着自己的计划。 随着他的讲述,安北侯心中的惊讶一点点淡了、散了,冒出来的是“也许可行”、“可以试试”,到最后,则是“能有七分把握”。 等林繁说完,安北侯心中大石落地,长松了一口气。 他又赶紧看其他人。 原来,不止是他,其他人的心路跟他大差不差。 永宁侯摸着胡子,思量片刻,问:“都有什么想法,说来听听。” 冯仲先开了口:“虽非万全之策,但确实可以如此。” 毕竟,行军打仗,从不可能有什么完全。 算计再多,也有一句话叫“人算不如天算”,能有七成把握,已经很好了。 能做补足的,就是万一哪一个环节出了纰漏,要如何找补回来。 而这些“找补”,林繁也都想好了,说给他们听了。 曹伦曾在玉沙口驻守过,他知道那山势陡峭,道:“当真能顺山而下?我怎么想都太险了。” “可以,”毛将军道,“你是从下往上看,你要去山顶打量打量,我觉得以你的骑术,早五年可以试试。” 曹伦长脸一红。 人过中年,能力一年不比一年,比二十岁出头时多的,也就那点儿经验。 这是人生规律,怎么被毛将军一说,显得他曹伦这么无能了呢? “我想不到敌军会从山上来,李芥肯定也想不到,”曹伦给自己寻台阶,“出其不意,奇袭便有成效。” 刘贲听到这儿,心里也有数来了。 林繁的提议,应是与永宁侯不谋而合。 若不然,能笑得那么开怀? 老侯爷不开口,只为了让林繁当主角,他在给年轻人机会。 现在,年轻人说完了,该是一锤定音的时候。 刘贲便问永宁侯:“您以为呢?” 秦胤摸着胡子,瞪着眼睛道:“老夫就一打手,你们都认识老夫多少年了,难道指望老夫给你们出谋划策?” 他在军中,一直是勇将,而非智将。 刘贲偏转过脸,老侯爷真是…… 给年轻人铺路铺得也太用心了。 “既要奇袭,你去点人、挑马,”永宁侯与林繁道,“随时准备好。” 林繁领命,出了大帐。 他一走,其余人耐不住,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这番计划。 秦胤听了两句,道:“人在时不说,现在说什么?” 安北侯道:“批评要当面批评,夸赞是背后夸赞。” “这么异想天开的法子,也不知道他怎么琢磨的。” “策马冲下山是异想天开,其他的嘛,都还很合理。” 永宁侯呵地笑了声:“像他爹。” 冯仲一听,摇了摇头:“林宣用兵是精妙,很少这么胆大。” 永宁侯还是笑。 帐中的人,各自安排了事,陆陆续续出去了。 永宁侯盘腿坐着,重新把视线落回了地图上。 峭壁、营寨。 山上山下。 闭上眼,他就能想像得到,当那些骑兵从天而降时,会在西凉军的驻地掀起怎样的风暴。 那种神兵天降,能让敌人的守备瞬间乱套,也能让我方主力士气高涨。 那股热血沸腾之感,无论过十年、二十年,都不会忘记。 而能如此胆大、亲力亲为…… 不枉他下定决心,做出今日之选择。 如此耀眼的珠玉,谁能忽略呢? 下午时,秦胤穿上盔甲,出了大帐,步上高高的城墙。 一眼望去,关外景色,与记忆里的一样美丽。 尤其是,他这些天不是坐马车,就是待在帐中,难得能出来靠自己的两条腿走走看看,真是新鲜极了。 一如大周会安排斥候探查,西凉也一定会在飞门关附近安排人手。 甚至,飞门关下的镇子里,都会潜伏着西凉的jian细。 秦胤站了会儿,琢磨着差不多了,身子一歪,一屁股摔坐下去。 守城墙的兵士们被唬了一跳,赶忙围过来。 有人急急去找廖太医。 不多时,秦威第一个冲上来,安北侯在后,廖太医赶得气喘吁吁。 秦威解了永宁侯的铠甲,用一顶缚辇,与安北侯一块把秦胤抬回了大帐。 毛将军和曹伦一块,站在边上,看得目瞪口呆。 若不是他们知道秦胤故意倒下,都会以为,他真就厥过去了。 虽说军中常见伤兵,但是,除非自己动弹不得,谁都不愿意老老实实被人抬着走。 永宁侯躺在那儿,一动不动的…… 曹伦喃喃道:“能屈能伸。” 林繁与冯仲一块过来,听了这词,啼笑皆非。 冯仲想了想,没有把老侯爷从御书房躺回侯府的壮举说出来。 林繁比冯仲知道得更多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