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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长晋漆黑的眼望着椎云,这个让常吉头皮发麻的眼神,椎云是一点儿也不怕的。 耸耸肩便道:主子既然喜欢她,为何还要与她和离?就您这性子,一辈子都不定能遇到一个叫你动心的人。 顾长晋身边三个长随,他大抵是最了解主子的人了。 先前去渡口接人,主子望着人姑娘眼睛眨都不眨的,椎云何曾见过他这样? 登时就明白了为何二人和离时,常吉会寄来一封鬼哭狼嚎的信。 顾长晋没接话。 想起她将和离书递与他时那如释重负的模样,也想起了百戏楼里她与穆融言笑晏晏的模样,喉头渐渐涌出一丝涩意。 顾长晋从那扇掩着的木门挪开眼,道:凤娘子的事,你不必去问路拾义。 椎云挑眉:为何? 有人会替我问。男人说罢便转身离开辞英巷,带我去春月楼,我去查查廖绕。 椎云先是一愣,旋即心念一转,想起方才那容家姑娘与路拾义熟稔的模样,登时便想明白顾长晋嘴里说的人是谁。 吊儿郎当一笑,道:成,那属下就不代劳了。 第四十六章 路拾义的屋子还是老样子, 每一样陈设都沉着岁月的痕迹,虽陈旧,但窗明几净, 一点儿也不显邋遢。 今儿你从渡口下来时, 便有人来同我递消息了。路拾义说着便瞥了瞥守在门外的落烟, 这是你的新丫鬟? 不是,落烟姐是丹朱县主的护卫,这趟是陪我回来扬州查些事的。 路拾义哦一声:你要查什么事? 顿了顿, 又状若无意道:可是你娘出事了? 容舒抬眸瞥他,从路拾义的声音里听出来一丝不自然。 幼时拾义叔时常爱提起阿娘,总说她虽生得不像阿娘,性子倒是学了个十成十, 都是气得人牙痒的臭脾气。 好似对阿娘十分了解似的。 那会容舒想阿娘想得不行, 舅舅又总是忙得不沾家,容舒便时常跑来辞英巷找路拾义,要他给她讲阿娘的事。 阿娘年轻时在扬州的事,拾义叔都知晓。 容舒年岁小的时候, 自是辨不出路拾义藏在话里的情意。 可如今的容舒却不一样了, 回想起过往那些年,拾义叔提起阿娘的模样, 她多少猜到了拾义叔对阿娘的心意。 这大抵也是他这么些年一直不娶妻的原因。 容舒忖了忖便道:阿娘眼下还未出事。 还未出事?什么意思?莫不是以后会出事?路拾义变了变脸色,究竟是出了什么事? 容舒斟酌道:现下不能同您说究竟是出了甚事,只因很多事我也还蒙在鼓里。 她的声音里带了丝不自觉的苦涩, 拾义叔, 我想查一查舅舅。 路拾义盯着她看了须臾, 道:你为何要查他? 有些事不同拾义叔说, 怕是很难说服他。 容舒认真忖度了几息, 给路拾义满上一碗秋露白,道:昭昭听人说过,大胤沿海的海寇之所以杀不尽,是因着有一部分大胤人为了利,选择与虎谋皮、助纣为虐。我想弄清楚舅舅是不是也做过这样的事。 路拾义一瞬不错地看着容舒,良久,唇角扯出一缕笑,道:你在这点儿倒是比沈一珍要清醒。 他抬手闷了半碗酒,淡淡道:我从前就同她说过了,别听你舅舅的话,傻乎乎地嫁到侯府去做劳什子侯夫人。你娘从来不爱被拘束在一个宅院里,沈治若真为她好,便不会劝她嫁给容珣。昭昭 路拾义从碗里抬起眼,目光微凛:沈治不是你亲舅舅。 沈治不是她亲舅舅。 容舒手里的茶杯差点儿离手,难以置信道:那舅舅是谁?我在沈家从不曾听旁人提过这事,连阿娘都不曾。 沈治扛起了沈家嫡支的香火,谁会提起这些旧事?路拾义淡淡道:沈老爷与沈老夫人十分恩爱,只得你娘一个女儿。老夫人逝世后,沈老爷也没想续弦,在你娘四岁那年,收养了你外祖母家的一个男孩儿。那会你舅舅仍叫谭治,沈老爷本想着你娘一及笄,便让谭治入赘的。 然而你娘十四岁那年,谭治从上京回来后,也不知为何,忽地就被沈老爷纳入了沈家的族谱,改名为沈治,自此成了你娘的兄长。三年后,当今圣上登基为帝,你娘与承安侯府定下婚约。 原来,最开始与阿娘有婚约的人是舅舅。 阿娘十四岁那年,舅舅已经十八岁了。外祖父是个深明大义的人,若舅舅从一开始就不想入赘沈家,便他同外祖父说,外祖父也不会强人所难。 他一直拖到十八岁时才同外祖父说,只能是从上京回来后变了心意。 当初她同阿娘说她喜欢顾长晋时,阿娘抚着她的脸对她道:阿娘一定会让我们昭昭嫁一个你真正喜欢的人。 从前容舒总觉得,阿娘在她嫁顾长晋这事上,比她还要执着。 是因着阿娘不能嫁一个她真正喜欢的人吗? 容舒握紧了手上摇摇欲坠的杯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