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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老,我就是风寒,没必要扎针吧。 沈云芙坐在桌边,笑的有些勉强。 老先生瞪了她一眼,摸着自己的胡子道:你这丫头,从小就怕扎针,可也没瞧见你爱护自己的身子。我不拿针出来吓吓你,你会听话么? 黎老就会开玩笑。 哼!黎老又拿出一盒印着全英文的药片放在她面前,早晚各一粒,用水送服。 这倒是个稀奇事儿,沈云芙把玩着桌上的药片,难免心生疑惑:黎老,这是西药吧,您还开始研究西医了? 黎老收起药箱:西医也好,中医也罢,不都是医术,都是治病救人。 是学生多此一问了。沈云芙低声笑笑。 姓黎的老先生皱起眉头:我怎么感觉,你这是烧糊涂了脑子,当真不需要我给你扎上一扎? 沈云芙差点没给自己呛到,赶紧拒绝道:真不用,我早就退烧了,您方才不是也看过了,真就是普通风寒。 那你找我来做什么,普通的伤寒杂病小廖就足以应付,老先生吹胡子瞪眼睛,大老远让我过来,到底为的什么事,快些有话说话,不然还是要扎你。 咳。 沈云芙尴尬的看向宝乐的方向,看的小姑娘一脸茫然。 我这有个孩子,沈云芙朝宝乐身边的小少年招了招手,暮曲过来,见过你黎爷爷。 原来她虽然看的她的方向,却不是在対她说话,宝乐放下心来。 我给您送个学徒,您要不要?沈云芙道。 黎老先生耸耸肩:你都往我那儿塞了十多个孩子了,不差这一个。不过医术艰涩难懂,没有资质,不感兴趣的半道出家,还是别学了,纯属浪费时间。 他不一样。 沈云芙坐着,暮曲站着,他只比她高一点点。 暮曲是个聪明伶俐的孩子,冲着黎老行了个大礼,认认真真道:黎爷爷您带我走吧,我喜欢医术,一定会好好学习的! 哟,黎老面上表情有些许柔和,看着暮曲问沈云芙,又从哪儿捡的孩子,竟然喜欢医术。现在年轻人,想学经商的、武术的、学问的比比皆是,想学医的还真不多。 沈云芙没有明着回答这个问题,她伸手在傻乎乎的少年背上拍了拍,随后笑着吩咐他:暮曲,你先去收拾一下东西吧,今儿就和你黎爷爷一起回去。 暮曲走后,黎老摸着胡子,若有所思:这孩子来历不简单。 虽然沈云芙经常往他那儿送孩子,但大多都是家里远亲的小孩,要不就是佣人的小孩。她很少从外面随便捡人回家,更不会捡了就塞到黎老那儿。所以这个孩子,対沈云芙来说不是心血来潮,而是有故事的。 嗯,沈云芙也这么承认了,她不瞒黎老,他是满族人。 这话一出,不光是黎老震惊,就连宝乐都没想到,她一直以为暮曲就是个普通的桃乐丝小伴舞。可若他是满族人,以当前的年代背景来说,很有可能与清朝皇族有着某种联系。 他父亲是八旗子弟,不过因为犯了点儿事,清末就被抄了家。孩子很小的时候,作为阉人伺候在紫禁城里。三年前北京政变,溥仪被冯玉祥赶出了紫禁城,他也被一道赶了出来。之后不知怎的,辗转到了上海,在一家舞厅里伴舞。孩子从小见惯了生离死别,周围的同伴和嬷嬷因为没钱看病,死的死,残的残。第一次遇到他的时候,我问他有什么愿望,他就说想学医,想救人。当时我估摸着,您要收了他,一定会很喜欢他的。 黎老傻眼:你说他是唉,你要是不说,我还以为他是你新养的小情人。 您可真会说笑,沈云芙撇撇嘴,别人不清楚,您还不晓得么,我又不喜欢男人。 黎老一语中的:你哪里是不喜欢男人,你是只喜欢李家的娘子。 沈云芙慢慢收起了面上的笑容:黎老,暮曲就交给你了,他还小,性格敏感,又因为与别人不同,打小自卑。我把他交给你,可别让人欺负他。 知道了。 黎老背着药箱离开软香居的时候,回头看了眼站在楼梯口准备送他的沈大当家。 你身体还不如我这个老头,别送了歇着吧。 沈云芙应了:好,您路上小心。 黎老心里不放心,犹豫了很久也不知道该不该说,最后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囡囡啊,你也不年轻了,你们家你自己心里清楚。无论男女,总得有个人,最后的日子能在身边跟着照拂。李家那个,你就当她死了,别等了。 李家那个,你就当她死了,别等了。 从十六岁等到三十一岁整整十五年,対于活不过四十岁的沈家人来说,真的太奢侈了。 沈云芙握紧了拳头,嘴唇颤抖了许久,才一张一合的开口道 好,不等了。 这下好了,原本还想找沈云芙打听一下,有没有见过李谙的家书,现在她这一句话,还让宝乐怎么开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