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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清楚,文凤真不喜欢用鹿毛的。 文凤真眸底一丝暗色,目若点漆,愈发衬得皮肤雪白,他问。 为什么挑这枝。 她时刻谨记,此时的自己刚从庄子进城不久,没有见识,老实本分,不敢惹事,她低眉敛目,细声细气,咬在唇齿间的字音湿漉漉。 这枝好看。 文凤真一双凤眸耐人寻味,露出几分摄人的威压。 本王以为你是写字之人,会挑与自己行笔相符的,其实狼豪最适合你。 辽袖愈发低下头,露出一截白润的脖颈,声音细若蚊虫。 我不懂这些。 她本就害怕极了与他独处,年轻帝王在外人面前斯文守礼,儒雅随和,和她独处时极尽荒唐羞耻,火气旺盛。 辽袖蹙眉,身子犹为薄瘦,眼底湿濛濛的,樱唇被咬出齿痕,颤了颤,像受尽欺负似的。 文凤真靠在绣榻,一抬指:既然其余的不喜欢,那就折了吧。 辽袖诧异地抬头,确认自己没有听错,他是生气了吗? 文凤真从不曾让人察觉他的情绪,长睫微垂,灯火熠熠的金色撒在眼帘,愈发衬得那双乌瞳晦暗,一声轻笑。 也省得你拿去当铺卖了。 辽袖又惊又惧,原就没什么血色的小脸愈发白了,受惊的小鹿似的,一双漂亮漆黑的大眼眸浮现水雾,眼尾沁湿水红色。 他凤眸一睨,携了笑意,掩不住眼底的冷漠。 辽姑娘,你好像很缺钱? 辽袖的指尖猛然嵌进rou里,他或许想试探的是:你要拿钱做什么? 第十九章 不不缺钱她语无伦次,磕磕绊绊。 她哪敢说出攒钱是为了搬离王府,她低着头,一张精致小脸,看起来柔弱好欺,身子如坠冰窖,坐立不安。 这人连一件心衣都要做主,他面上瞧不出一丝蕴色,湖面仍是风和日丽,掀不起一丝波澜。 文凤真从来不让人揣摩他的情绪。 静了半晌,少女紧张得呼吸都轻了,咔嚓一声清响,她伸手将笔杆从中折断。 辽袖的小眼神儿瞟了他一眼,他没叫停,只好硬着头皮,继续一枝接一枝,裂响声清脆悦耳。 渐渐的,文凤真眼尾竟携了一丝惬意。 冯祥看得心疼极了,百两雪花银一枝的笔,就这样被美人一双纤纤玉手,一根根折断了。 辽袖的手娇贵,才折了十八枝,白生生的小手就红了一大片,胭脂打翻似的,绯色蔓延,她眼圈儿也红了,又不敢停,手竟是颤的。 她咬住殷红的嘴唇,抑制不住小声的抽泣,哪怕哭也是绵软动听的,她一面流着泪珠,一面继续折,任由泪水淌到脖颈了也不擦,梨花带雨,眼尾湿润的绯红色,娇得很。 颤抖的睫毛,潮湿的乌眸,叫人看得失了神,胆子又小,忍气吞声的小模样,一两句话便能叫她逃不开。 好了。他终于开口。 辽袖如释重负,渐渐抬了眼睛,小心翼翼地瞥他一眼,恰好他也看过来,视线对上,她心跳快了几分。 他到底是在罚这笔,还是在罚她呢。 辽袖起身,裹紧了一圈儿白狐狸毛,毛茸茸的,小脸儿生得明艳,神情却楚楚可怜,似乎被欺负惨了似的。 她委屈巴巴地瞪了他一眼,眼底红红,泪珠脆弱易碎,要是将她按在墙上,不准她走了,她一定哭得更厉害。 那把清甜又软的嗓音,指不定也要喊哑了。 直到这道袅袅娜娜的娇小背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中。 一墙之隔的欢好也终于没动静了。 文凤真望着满地折断的毛笔,摩挲了一下放才她喝过的杯沿,一圈红唇脂印。 终于消停了。 冯祥胆战心惊地抬眼望去,吓得膝软了。 殿下的脸色隐隐克制着什么,光打雷不下雨的阴天似的。 夜色深了,走出酒楼时,辽袖正好遇见前来公办的大貂铛崔拱。 他身后站着一个年轻的宦官,斯文清俊,还以为是哪家的贵公子。 辽袖认得这个人,这名年轻宦官叫张瑕,白璧微瑕的瑕。 前世他用一杯毒酒毒死了老皇帝,引发天下动乱,在禁内做文凤真的内应。 新帝登基后,他也取代师傅崔拱,一跃为司礼监掌印。 听说张瑕曾是太傅之子,名副其实的高官子弟,一朝家族被抄,他不知抱了怎样复杂的心思,甘愿净身进宫。 张瑕风度翩翩,极其守礼,一俯首敛去了眉眼的城府。 辽袖欲上马车时,转过头,见到雪芽一双眼眸泛起泪光。 雪芽手忙脚乱地擦泪:姑娘,奴婢没事。 辽袖抚上她的手,牵起温暖的笑,似乎想叫她安心。 想看一眼就看一眼吧。 雪芽并非生来奴籍,她姓谢,曾是正经的大户小姐,并且,在张家没出事之前,她是张瑕的未婚妻。 只可惜,两家被抄家后,一个做了奴婢,一个入宫为宦,终究是走上了命运的不同道路。 他们两家败落的原因,正是牵连进了造成老王爷之死的京师困虎案。 这桩案子折损了一万徽雪营精兵,年仅十四岁的文凤真,骤然从鲜衣怒马的少年将军,被囚禁在京师三年,沦为逆臣之子,关在暗不见天日的水牢,受尽天下儒生的唾骂侮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