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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顾南亭第一次到这么多人的集市上来,欢喜得四处张望,无论碰见什么吃食都想买回去尝尝。 忽然间,小顾南亭瞧见路边一个凶神恶煞的独眼男人在抽打着一个衣衫破烂的小乞丐。 寒冬腊月,小乞丐的身上只穿着几乎不能蔽体的单衣,赤!裸的双脚上满满的都是冻疮。小乞丐在男人狠辣的鞭挞之下,蜷缩着身体,脏兮兮的小手抱着自己的脑袋,声嘶力竭的哀嚎着。 “死哑巴!死哑巴!让你跪着讨钱都不会!老子打死你!” 独眼男人一边打,一边骂,行路之人有看不惯的,上前劝阻几句,男人非但不理,还开口骂了回去:“这是老子的儿子!老子想打就打!” 有的掏出几钱碎银试图消了那男人的火气。 谁知男人一见有钱,竟然下手更狠了。 三股扭成的牛皮鞭子抽在人身上,竟然在冷空气中绽出一股灼眼的血雾。 小乞丐本能的抽搐了一下,原本的哀嚎也变成了有气无力的呜咽。 目睹这一幕的小顾南亭被吓坏了,死死拉住母亲的衣角:“娘亲娘亲,那个小哥哥快被打死了。” “娘亲知道。”苏氏也见了那极其残忍的一幕,她转而将顾南亭交给了身边的乳母,自顾自的带了两个家丁走过去,厉声呵斥道:“住手!哪有你这么打人的!” 独眼男人被这一声呵斥叫停,他用余光扫了一眼声音的来源,见了苏氏这一身穿着打扮,知道这妇人必然出身不凡,语气也随之缓和下来:“我说这位夫人,我打我这不争气的儿子,您这么生气做什么?” “你说你是他爹?我可没见过亲爹这么打儿子的。这孩子究竟是你生的,还是你拐来的,你自己心里清楚!” “呦,夫人,说话可得讲个真凭实据啊。”那独眼男人卷着鞭子叉着腰,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这小杂种是他娘偷汉子生的,是个哑巴,我白当这便宜爹这么多年,给他吃喝,你管我怎么打呢?” 苏氏并不是个久在深闺的女人,她听得出这男人话里话外的意思,便也不再与他兜圈子:“行了,有话直说吧,你要多少银子能让这孩子跟我走?” “想不到夫人还是个爽快人,既然这样,我便也不多说什么了。我满打满算养了这小畜生八年,三十两纹银,算是你们二人的缘分,您看如何?”独眼汉子站在冷风中搓了搓憨粗的大手,咧着一嘴恶心的黄牙期待着苏氏的答复。 苏氏转身拿过身后小厮递上来的钱袋,取了三锭银子往那独眼汉子手里一递,说了声:“滚!” 独眼汉子接了银子,连乞讨的摊子都不要了,一溜烟儿跑出老远。 苏氏也无心其他,当即将那个浑身是伤的小乞丐抱了起来。 “亭儿,走,咱们带小哥哥回家去吧。”苏氏抱着小乞丐叫了一声在旁边等候的顾南亭。 “好!” 小顾南亭追着母亲一路上了回程的马车,小小的他还不太懂事。看着母亲怀中遍体鳞伤,蓬头垢面的小乞丐,小心翼翼的摸了下小乞丐被打得皮rou翻卷的肩膀,原本昏昏沉沉的小乞丐被这痛楚一激,本能的挣扎起来。 喉咙里发出极其难听的呜咽声。 “别怕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苏氏抱紧了那个惊慌失措的小乞丐,温声安抚着:“我是要带你回家,给你找大夫,医好你的伤,你从今往后再也不会挨打了。” 苏氏带着小乞丐回到顾家的时候,看守门房的老管家都吓了一跳。 原本夫人一大早是带着自家少爷去办年货的,车里一样年货没有,只带回了一个浑身是伤的小乞丐。 详细的情形跟随苏氏一道出门的几个与老管家讲了一遍,老管家了然而后,一面派人去找郎中,一面亲自去报告自家老爷夫人带了个小乞丐回家的事。 顾家老爷虽然经商,但素日也是个乐善好施之人。 知道自家夫人心善,也没过问太多,只让府中上上下下多照应着些。 苏氏抱着小乞丐一路回了正房,吩咐房内的丫鬟婆子去端热水和碳盆,还有舒爽些的干净衣裳。 不一会儿,屋子里便被碳火和热水熏得燥人。 苏氏解下了小乞丐身上那几乎被抽成破布条的单衣,露出了满背黑红交错的痕迹,那些痕迹或深或浅,层层叠叠,新旧交错。有些结痂被反复抽破,皮rou翻卷,露出嫩红色的息rou来。 由于常年饥饿,小乞丐的手脚都瘦得如同麻杆,小腹却显眼的突出了一块儿。 小顾南亭被吓得捂上了眼睛,躲到了一旁的乳母怀中。 苏氏也不敢动那一身伤痕,只能用清水淘了块帕子,给小乞丐擦拭着脏兮兮的小脸:“乖孩子,不要怕,一会儿让郎中看过就好了。” 很快,小乞丐脏兮兮的小脸被擦得干干净净。 苏氏这才发现,那小乞丐竟是个无比清秀的孩子,一双清澈如潭的眼睛,秀巧的鼻子,干裂的小嘴由于惊恐与疼痛不断颤抖着,看得让人更加心疼了。 许多年前,苏氏曾经不慎小产。 两年后才又生下了顾南亭。 不知怎得,苏氏总觉得眼前这个小乞丐像极了她许多年前曾经失去的那个孩子。 苏氏又取了些热水,一点一点的化开了小乞丐头顶干枯结缕的头发,又用密齿的铜梳梳到通顺。折腾了许久,管家派人去找的大夫也终于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