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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主卧的柜子里抱了新的棉被,要往沙发上铺——章慈安要在这里睡一晚上。 程水北跟在他身后走来走去,想说话没想好怎么开口。 “怎么,要赶我走吗?”章慈安委屈地学着程水北从前撒娇的样子瘪瘪嘴,“小北,可怜可怜我吧,明天一早我就要回禹南了。” 他难得示弱,程水北想起白日种种,心里寒冰化成一滩春水。 小程一把捞起章慈安已经收拾好的“床铺”,不讲道理地笑:“不赶你走,邀请章教授到卧室去睡。” 章慈安又惊讶又紧张,说话都不利索了:“小北,别这样,你……还在生病。” 程水北抱着杯子头也不回地往卧室走。 “想什么呢,你打地铺。” 说是打地铺,程水北把所有的被子和毯子都拿出来,给章慈安铺了比大床还要舒服的柔软睡处。 “好了,喳喳睡哥哥房间的地板守着他,你就睡在这里守着我。不过章教授要是不愿意的话可以回家去睡又软又舒服的大床。” 章慈安一听立马和衣倒在了地上的被褥堆里,用行动表明自己的态度。 程水北满意地点点头,转身去洗漱。 待两人都收拾好准备入梦,程水北穿着章慈安的睡衣却睡不着了,他一翻身,章慈安也没合眼,正温柔地盯着他看。 程水北起身,抱腿坐在床头,头枕着膝盖也盯着章慈安精致的面容看。 外面细细密密落着雪,章慈安的长睫毛在雪光下扑闪着,蛊惑程水北去落下一个吻。 程水北要攥紧拳头才能忍下心里的冲动。 “睡不着吗,是不是又舒服了?晚上吃药了啊,要不要看医生,我给师姐打电话。” 章慈安着急地坐起来,程水北却对着他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小声点儿,喳喳和程南睡了。章慈安,我们来说悄悄话吧。” 章慈安又确认了一遍:“真的没有不舒服吗?” 程水北摇摇头,两只食指在胸前绕着圈儿打转。 章慈安知道,他这个动作就是要和自己打商量。 确认小程没有不舒服后,章慈安挪动身躯贴着床坐,和程水北说起两个人的悄悄话。 章慈安:“想聊些什么,还是说只是想听我说话?” 程水北托腮认真地想了想。 “听你说话,说什么都好。” “好。”章慈安一口答应。 “你不在禹南,我没有出来住。学校分了宿舍,我有三个室友,来自天南海北。他们人都很好。有一个学软科的喜欢打游戏,总是拉着我一起打游戏,我对满屏幕的红蓝黄绿buff不感兴趣,久而久之就被他嫌弃cao作不行,就不带我了。” “还有一个和你一般高的喜欢打篮球,说我这么高的个子不打篮球可惜了。但他拉着我去球场上转了两圈以后,嫌弃我手脚不协调,也不带我玩了。胡说,我明明投三分很准的。” 程水北相信,章教授经过简单计算的三分球路线应该是更容易进球。 “小北,这半年我渐渐试着去融入周围,发现了自己有很多差劲的地方。好像我只有在你眼里,才一直那么好。” 章教授在认真地讲述自己,程水北没忍住泼了他一盆冷水:“其实你在我眼里也没有那么好。” “什么?”章慈安装出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眼神却如乞食的喳喳一般水汪汪地盯着程水北看。 程水北歪着头解释:“比如你有强迫症,比如你嘴巴很刁钻,不喜欢的东西就一口都不吃……章教授,你有很多臭毛病。” 他还有很多的比如,最想抗议的就是章慈安对他腰的执着,可现在的气氛和关系下,说这些东西还太早。 “小北,谢谢你。我这么多臭毛病你还允许我在这里打地铺。”章慈安打趣,他并不急于一两句话解决他们之间的事情,轻轻拍枕头,现在的境遇,程水北还愿意和他说话,他就很满足了。 程水北柔情一笑,并没有接他的话。 章慈安闭着眼睛把头枕在床边,一边用手指拨弄被角一边低语。 “小北,我知道我做错了很多事,我很想说对不起,但我们约定过的,不能说对不起。” “我这样犯了错的人,还能再见到你,是何其的幸运。所以我开始抄经,为你祈福,也为自己忏悔。” 原来夹在笔记缝隙里的忏悔经文是抄给他自己。 程水北伸出手,掌心悬在章慈安的头发上空,迟迟不敢落下。他想碰一碰章慈安的,可心魔作祟,又觉得他们之间太亲近了不好。 最后程水北收回手,闭着眼睛的章慈安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仍旧在不停地说着。 “不说这些了,我讲个故事哄你睡觉好不好?”章慈安睁开眼,柔声和程水北商量。 “好。” 程水北听话地钻进被窝,任由章慈安替自己掖好被子。 “从前有一个数学家,叫笛卡尔……” “……1789年法国大革命结束后,笛卡尔的骨灰终于被送进了国家博物馆。” 章教授讲完伟大数学家的一生,程水北早就在“坐标系”和“解析几何”里入梦。 “晚安。” 章慈安趴在床边,睡了此生最安稳的一觉。 谁也不知道雪是什么时候停的,程水北起床的时候,外面已经是晴天了。麻雀在枝头乱叫,喳喳在门外跑来跑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