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女士 第7节

    夏洛蒂摇摇头：“我并不知道。我只是一个讲述者，王子经历了怎样的波折，造成一切的罪魁祸首到底是谁，我全都不清楚。”

    但大概率是已经逝去了的。因为她在逃出城堡之后的某个时分，在王宫中燃起了熊熊的大火，将所有的罪恶与肮脏都燃烧殆尽的时候，见到了有一只蝴蝶般的生灵翩翩而来。

    它就像是夜色中仙子，有着晶莹的白光和飞舞张开的翅膀。它飞到夏洛蒂身边，在她的指尖上停留下来，然后，它就化作了一件奇异的物品，是一枚极美丽的发夹。

    夏洛蒂能感觉到，它有着一种神奇的力量，能够为她指引出想要东西的方位，它会在冥冥中提示你，哪些东西，是符合你要求的。

    “诶？”金发的女人明显不信：“那女巫难道不是你吗？”

    夏洛蒂在离开卡米耶城几天后，在一处森林里遇见了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那大雨来得也怪，噼里啪啦地打在树叶的面上，雷霆的声音在天上响起，一阵剧烈的白光后，强大的风蓦然刮起。

    夏洛蒂拉住自己的兜帽，努力让方才的恐惧不至于击倒她。就在刚才那一瞬间，她看到了有一个巨大无比的身影从她的上空飞过。风从平地呼啸而起，暴雨有一小段时间没有卷到她身上，夜色让其更加深沉，夏洛蒂的心怦怦直跳，她仿佛能感觉到皮肤被撕裂开的痛楚——它太大了！飞得也太低了！

    她等了一会，才敢继续往前去寻找可供歇脚的避雨处。这间破旧的小屋应该是猎人在野外为自己修建的休憩之所，只是后来没有修补维护，所以才落得这样四处漏风的下场。

    而她进来的时候，眼前这位女子就已经在这里生了一堆火。

    “女巫只是一个被卷入其中的旁观者，”夏洛蒂道：“就算没有她，那些矛盾和冲突也一样会爆发，因为因由早在之前就种下了。而她的力量也不足够，左右不了局势的发展。”

    金发女子嘿嘿笑道：“我倒是觉得她改变了这一切。王子和国王之前的差距有点大，城堡里，王子才是格格不入的弱势者。”

    “而且，女巫恐怕是这故事当中唯一心里清楚的人了，”金发女子侧着头看她：“事情还远远没到结束的时候。”

    夏洛蒂沉默下来。国王背后的人没有解决，疫病的施展者没有被揪出来，他既然可以做第一次，为何不能做第二次？

    “我看到了哦，”金发女子伸出自己修长的手指，她的指甲尖而细：“你的身上，有祂的力量……是诅咒哦。卡米耶城的所有人，每个人身上应当都是有着诅咒的，所谓的疫病，不过是按压不下的爆发。那些完好的，从来都不是逃过的。每个人都在祂那里落下了标记，死后，灵魂可是要归于祂处的。”

    夏洛蒂一惊，她从来没想到，她所担忧的危险其实比她预料到的还要快，那真正的疫病缔造者从来就不曾从他们身边离开过，费利佩做出的努力，充其量只是让威胁往后推了推罢了。

    作者有话说：

    今日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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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章

    这样的情况让原本以为还有时间夏洛蒂略微慌张起来，瞧见她这模样，那黄金的女子立刻就笑了起来。她的笑声中并不带有恶意，而是一种如同恶作剧成功了一般的欢快。

    “其实你也不用那么担心，”这女子手指轻点：“虽说那个诅咒是将你们所有人都携裹进去了，但没有那位与他定下了协议的国王存在，祂也没那么容易定下你们的生死，当然，你们最后还是要落到祂的手上就是了。”

    夏洛蒂依旧没有放松下来，任谁知道自己的灵魂上被打上了一个标签都会感到不适，更不要说，她的灵魂本就特殊，是来自于这个世界之外。

    金发女子看出了她的忧虑，她轻轻眨了眨眼，之所以与这小女巫说这些，是因为她之前与她约好了，夏洛蒂告诉她卡米耶城发生过的事，她就告诉她这一切的幕后黑手是谁。她之前就感觉到了熟悉的力量，只是没有爆发开来，也不知道是谁阻止了祂的收割。

    而现在看来，这个交易果真足够有趣。

    背负一切的王子，被卷入其中的新生女巫，鲜血与肃清，高贵与卑劣，高尚者为理想从容赴死，卑鄙者被死神拉住双脚，所有的事情止息后，只剩下一座被风吹过的废墟，默默地叙说着其上发生的故事。

    人阻止了神，这真的是一首很值得传唱的史诗不是么？

    金发的女子大大咧咧地伸直了双腿，细腻的足袒露在火光下，她的身上有一种别人没有的闲适与自在，这让她仿佛遇见了什么困难，都不会陷入到焦急与慌乱中去。她身上披着一件普通灰色的袍子，这让她身上那种特质减少了许多，变得有些温和起来。

    她同样拿起一根树枝，将眼前已经有些暗淡的火堆拨了拨，火星四溅，她嘴角的笑容不变，眼眸中像是生出了其它的东西。“我觉得我现在最好不告诉你祂是谁，”她轻声道：“因为有些生灵，提起祂的名字，很有可能会引起祂的警惕……但是，我可以给你一个建议。”

    “远离森林和沼泽，尤其是两者同时存在的时候。”她郑重告诫道。

    夏洛蒂闻言点了点头，也没有追问。因为她知道，对于别人真心的、有道理的建议，最好是接受它。

    金发女子笑了下，她觉着自己果然没有看错，这同样是一位很有意思的小女巫，难怪那位王子在最后也要将自己的心意传达给她。

    这世上有一种奇异之物，它们有着不可思议的力量，能让普通人也能发挥出它们的效用，虽然有一些是有着奇怪的副作用，但也足够让人趋之若鹜了。而其中的某些，是连她也感到忌惮与贪慕的。

    这事物诞生却没多大的规律，有些时候，仅仅只是凡人的一道执念，就足以让它们附着在某样东西上出生，但更多的时候，是无论如何祈求，也不会有任何的回应的。她所知的是，在那些流传开来的颂歌中、在那些足够深沉、拥有强烈冲突与激荡的情感里，都会有神奇物品的出现。

    而面前这位女巫（虽说她一直试图推脱自己在那个故事里的身份），她的目光从她怀里抱着的鹅转到她头上那枚幽紫色的蝴蝶状的发夹上……还真是一位倍受眷顾的小家伙呢！

    想到这里，她心中的某个念头兴起。而这个时候，屋外的暴风雨也渐渐平息，微白的光从天边射出第一缕丝线，她细细地聆听了一会，听见某个声音已经远去，她的面上就浮出一抹满意的笑容。

    “不知道我可否向你请求一些帮助呢？”她忽然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夏洛蒂有些吃惊，她以为自己在路上遇到的这位女子是强大有力的，可谁知道她竟然会向自己寻求帮助。她现在什么力量都没有，还时刻处在一位未知存在的威胁下，又能为她做些什么呢？

    “你先说说吧，”她犹豫道：“你应该知道的，我只是一位误入这里的普通人……”

    金发女子大笑起来，尽管她知晓，能够炼制出“万灵药”的人，绝非什么普通的女巫，但她也没有否认她的话，她笑着说：“我也是希望你为我炼出一瓶药剂哦。”

    夏洛蒂立刻就警惕起来，因为上一个向她这么说的人就是费利佩王子。她现在知道，就算她不去帮他的忙，只要她踏入卡米耶国度的土地，就会被疫病的主人盯上，但这并不意味着她所经历的一切就不危险了。

    “安心啦！”女子安抚她道：“要去冒险的人是我，药剂只是为我这一行增添成功率罢了。”

    夏洛蒂刚刚松口气，就听见这有些恶劣的女子用挑逗般语气继续说道：“不过——我要过去的那个地方，有一件能让你在那个人的注视下隐身的宝物哦！”

    夏洛蒂沉默下来。今晚的她一直都是处在一种被压制的状态中，因为她的所见所闻都在告诉她，之前的那道巨大的影子，很有可能是与面前的这个女人有着密切的关系。但等到她说出这个消息后，她就不得不发出自己的锋芒了。

    她冷静道：“我需要知道你说的地方的全部情报。”

    金发女子笑容灿烂：“是巨人之国哦，传言中在天上的巨人之国。另外……”

    她凑近过来，唇瓣轻启：“我的名字，是叫做塞西莉亚。初次见面，你好呀，夏洛蒂！”

    塞西莉亚是一个很奇怪的家伙，她的奇怪不仅是体现在身份上，还体现在她的个性中。她的天性中仿佛蕴藏着一种永远不会褪去的勃发的好奇心，这让她时刻停不下来，每一天都要去外面见识新奇的事物。

    她与夏洛蒂一起来到了下一座城市，这是一个叫做埃加乌斯的国度，它幅员辽阔，往外延伸有十几座的城市囊括其中。作为中心的埃加乌斯城被冠以与国度相同的名字，而在这座大城之中，有一个相当热闹的集市，塞西莉亚每天都会去那里逛一逛，没过多少的时间，她就能将这座城市中大部分的人都认齐了。

    她不像是一个贵族，她虽美丽，举止也没有什么粗鲁的地方，但她能和任何人聊得来，对自己混迹的地方也没有一点的要求。更重要的是，初次见面她看起来强大而神秘，可实际上她却是靠着吟唱为生，是一个需要时常接济的穷鬼。

    是的，据她自己所说，她是一位浪迹天下的吟游诗人。

    夏洛蒂没有听过她唱歌，但当她在当地最火爆的酒馆中摸得一个职位后，这个城市很快就流传起了吟游诗人的传说。人们说她的歌声极为动听，在传唱《八勇者之诗》的时候，厚重之时能牵动人们心灵，高渺之处能带动人们一起去畅想。

    夏洛蒂不想对她说些什么。因为她虽然受欢迎，但赚的钱都用到了一些无用的地方去。她总是会买回来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有时候连夏洛蒂都看得出，某样东西是骗子为了赚钱而特意蛊惑她的，但只要她喜欢了，就会毫不犹豫地买回来。

    所以她们现在居住的房屋租金都是靠着夏洛蒂在付。感谢大白鹅，这段时期，夏洛蒂喂给它的饲料，都是城中最昂贵也是最美味的。连塞西莉亚也对它的态度大改，从之前的普通到现在看见它就眼冒金光。

    她现在是在找与“巨人之国”有关的资料。

    可惜因为历史久远，她所获得的不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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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章

    过去的事情都被掩藏在时光中，更何况她身处的，还是一个对知识不如以前世界那般珍重的国度。塞西莉亚从外面推开门走进来，她身上带着一种苹果酒和栀子花的香气，席卷而入的风将夏洛蒂手中的书吹得哗啦啦作响，让她不得不将注意力从上面收回。

    她有些不悦道：“你真的有好好收集你说的秘药的材料么？”

    塞西莉亚莞尔一笑：“当然有了，你不知道有些材料的珍贵和稀少，我一时之间不能亲身去找，所以只能找人去要……交易了！”

    夏洛蒂不关心她话之后的深意，她除了将关注力放在所谓的“巨人国度”的身上，另一件事，就是研究塞西莉亚交给她的秘药配方——那是一个并不比“万灵药”简单多少的配方，若不是有女巫之书，她甚至都开始怀疑，是不是女巫的秘药本来就都是这种程度的。

    塞西莉亚瞥了一眼她捧在手里的书，她笑了：“你在人类中大概是很难搜集到有关巨人国度的消息的……”

    夏洛蒂皱起眉。

    “因为它是一个在五百年前就已经毁灭了的国度，”塞西莉亚不介意道，她大跨步地走到夏洛蒂的身边，端起她的酒杯就是一饮而尽，“并且，它和人类的土地也不接壤，而是在……那上面。”她伸出手，指了指天空。

    夏洛蒂放下书，既然没有结果，她也不会再抱有侥幸的心理。她原本只是不想听塞西莉亚的一家之言，可现在看来，或许一整个国家的收藏，都不如塞西莉亚一人懂得多。

    但塞西莉亚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了，抱着一丝神秘，她缓缓道：“说得再多，也不如亲身上去体验一下，你已经做好准备了不是么？”

    夏洛蒂哼了一声，没有反驳她的话。

    这一次秘药的炼制比起上一次要宽裕许多，塞西莉亚除开在城里疯玩，没有给出一个具体的期限，并且，她拿出的关于那份秘药的材料足足有三份，比起卡米耶城的那时，容错率要大上不少。夏洛蒂没必要将自己逼迫得那么紧。

    那是一份叫做“圣厄斯塔什决意”的秘药，有着这样拗口且满含深意的名字，但它其实只是一份遮蔽气息的药剂。它与众不同的地方在于，于隐蔽之途上，它做得非常彻底，夏洛蒂甚至怀疑，它能够影响到灵魂层面上去，因为那上面有一种材料，是来自晨昏交接时的接引之花，是死后才能见到的珍贵原料。

    夏洛蒂花了两个星期的时间将它炼制好，或许她真的在秘药的制作上拥有着极高的天赋，在第二次的时候，她就成功炼出了药水。

    在听闻她顺利完成后，塞西莉亚十分惊喜，用她的话来说就是，“你在炼药方面有着非同一般的才能，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样天赋卓绝的存在，我开始相信你能在未来做出非凡的事业来！”

    夏洛蒂没有理会她的恭维。她们二人来到了一处峡谷，这里是埃加乌斯城外很远的地方，周围数百里都没有人迹，地上长满了膝盖高的杂草，往外延伸的峭壁是此地最高的地方，夏洛蒂往外观去，能看到远方山的轮廓和浩渺的白云。

    她很不解为何要来到这里，这里虽然最高，但应该无论如何也到达不了天上。塞西莉亚看出了她的疑惑，却没有立刻回答。在二人俱都服下秘药后，她从怀里掏出一个灰扑扑的种子，站在最危险的边缘，她双手捧着它，吐出一句古怪神秘的语言，那种子开始发出莹莹的绿光，它漂浮起来，然后——蓦然下沉！

    “来了！”塞西莉亚的双眼发亮，其中的光芒仿佛能刺痛人的眼。

    “什么来了？”夏洛蒂不明白，她有些疑惑地观望了一下四周。而这个时候，一道沉闷的、涌动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像是地面被什么钻出裂开，“难道是……”她惊骇地往下望去。

    “哈哈哈哈哈！”塞西莉亚大笑起来，她的神情前所未有的活跃，眉目生动极为传神，强烈的风呼啸而起，将她的衣衫吹得猎猎作响。“我的意思是——通往天上的路，来了！”

    一道极为可怕的、粗壮的东西从下面猛然窜出，夏洛蒂还没来得及看清它的模样，就听见耳边塞西莉亚的声音靠得极近：“我们走！”

    她迅速揽住她的腰，带着她——往前面一跃！

    “！”夏洛蒂尚未表达出她的惊恐，灌入耳中的风就夺去了她对外界全部的感知，她只知道，塞西莉亚牢牢地抱紧她的腰，二人在随着那可怕的东西，以一种极其迅猛的速度在上升，上升，不断地上升！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夏洛蒂以为这样的情况还要继续下去的时候，那带着她们往上的东西终于慢了下来，等到它停止，塞西莉亚跳了下来，夏洛蒂也被她放了下来。

    她的双脚落回到坚实的地面上。

    她睁开眼睛。见到四周有白色的云气蒸腾，在她们到来的下方，一条巨大的藤蔓贯通了天地，它的枝干粗壮，颜色是唯有生长了多年的老藤才有的褐色，绿色的叶子缠绕着它的主干，在它的最上端，还开出了黄色的花。

    “是不是很有意思？”塞西莉亚凑上来，开心地问。

    夏洛蒂喘了口气，她知道不论自己说什么，都只会给眼前这个家伙带来更大的快乐。她只能说：“这是什么？”

    “一枚神奇的种子，”塞西莉亚也不失望：“是以前地上巨人要回到家的便捷方式，在巨人王国毁灭后，这种种子就越来越少了，这是我手里的最后一颗。”

    “好吧，”夏洛蒂接受了这种魔幻的说法，她观察了一下四周，警戒道：“我们要往哪里走？”

    塞西莉亚却不如她紧张，她眨眨眼：“不用担心，对于巨人来说，我们现在的体型是一只小蚂蚁，只要我们不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们一般是看不到我们的。”

    “那……你为什么要我炼制遮蔽气息的药剂？”夏洛蒂心中有疑惑，就问了出来，因为二人现在在这里，有些事不说清楚，很有可能会给自己带来危险。